老屯子旧事
当表哥回来时,谢大愣正打狼往门字架上吊。狼嗥叫着凶得吓人,谢大愣没听它那一套,抓住狼的尾巴一掀,狼的肛门露了出来,他接过表哥烧红的铁棍,对着狼的肛门便戳进去。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家伙这么狠?只见那狼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撕心裂肺般的嗥叫,眼珠子顿时冒了出来,连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鼻而来,人们吓得都退得老远。我不明白谢大愣为什么这样处死狼,简直惨不忍睹。谢大愣看出了我的表情,告诉我,你可不知道狼的残忍,我们这儿是狼窝,哪年都得吃些人呢。有一次我们的拖拉机陷进大酱缸里(指沼泽地里的稀泥),夜晚两个看守的人全都在狼嘴里送了命。这样的事太多了!你不狠它可狠呢!但不管谢大愣怎样说,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要那张狼皮。
果然,当天晚上从屯边传来一阵阵狼嗥叫。我仗着胆跟表哥、谢大愣来到屯子边。借着月光向丛林中望去,竟见十几双蓝色的鬼火似的眼睛,令人胆战心惊。谢大愣见了对表哥说:“坏了,这些狼一定逃走的那两条狼招来的,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见表哥一脸惊色,又把话拉回来:“你别害怕,咱能请神就能送神,明天到老林子里找赵炮儿借枪去!”
第二天,谢大愣真的套了掛马车,拉上表哥和我一同去老林子里找赵炮儿去了。马车行进在漫漫的雪原里,如同雪海里的一叶小舟。随着山形上下颠簸,偶尔路过一些灌木,一丛一丛的。突然,一个黄茸茸的东西跳入我的视野,近了才看清是只死狐狸。我招呼表哥停车,表哥立即叫停马车笑着说:“它还会装死呢!”这明明是死的,任凭摆布都一动不动,怎能说是装死呢?谢大愣斜着眼睛瞅我笑,嘴里没说啥,但我读懂了他的眼神,是在嘲笑我的无知。他跳下车,把那狐狸扔上车,随手把它绑在车后辕子上说:“就是装死它也跑不了啦,我还用它的皮做顶帽子呢!”正说着,突然从灌木丛中蹿出几只狼,领头的正是那天被我扎伤的那只狼。谢大愣见此情景告诉表哥:“冲过去!表哥一扬鞭子,那匹马果敢地冲向狼群。狼群一惊,散开一条路。马车冲过去了,仍旧向前飞奔,后面是狼群掀起的团团雪雾。突然,有只狼追上来了,一下子蹿到车上。我刚刚操起表哥递给我的刀子,那只狼就把我扑倒了。我顺手往上一捅,一股血腥味儿顿时冒了出来,喷了我一脸血。我刚坐起来又一只狼张着大嘴正要往车上蹿,我举刀刺去,吓得它转身便逃,慌乱之中它的一条后腿卡在车蓬的缝隙里,头朝下被马车活活拖死了。
此时马车已经失控,表哥拼命地喊叫,马就是不听口令。突然,我一下子从车上摔下来,马车也被卡在两棵树中间,马的缰绳被挣断,狂奔而去。表哥冲我大声喊:“快上树!”求生的本能使我和表哥在群狼赶到之前都爬上了树。树下足有二十多只狼,冲着我俩边叫边绕着树转圈儿。一只狼像运动员跳鞍马似的助跑,从另一只狼身上跳了起来向上一扑,差一点咬到我的脚。我和表哥已处在极危险的地步,吓得我在树上大声喊谢大愣快来救命。他骑着马向这边奔来,想冲散树下的狼群。可连冲几次都不见效,便调转马头逃走了。气得我在树上大叫,他却像没听见一样。我正在咒骂他之时,却见他又骑马奔来,马后拖着一些树枝,荡起的雪雾冲天而起,谢大愣也虚张声势地叫喊,那些狼头一回见到这阵势,纷纷落荒而逃。我和表哥趁机从树上跳下来,竟没注意到树下竟是悬崖,哗的一声,连人带雪滑了下去。妈呀,脚下的峭壁如斧劈刀削一般,摔下去不粉身碎骨也得摔个半死!好在刚跌落一人多高,我被一棵小树拦住了。
那是一株小山榆,也就是拇指般粗细,它将三条树根顽强地扎入石缝里,呈三角形,上一下二,我跨在小树上,手抓树梢。也就在同时,与我一同下滑的积雪瀑布般地跌下悬崖。表哥在绝壁上惊呆了,片刻才恍过神来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可怎么办哪?”此时,我倒有一种大义赴死的悲壮感觉,谈谈地笑了:“没啥?掉下去就当睡着了,人活到啥时都得死,掉下去倒比活受罪好!”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受不住了,悬崖上冷风嗖嗖,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可我只穿个撅腚小棉袄,里面哪有衬衣呀?下滑时,积雪塞进脊梁和袖筒里又化成水,冻成冰,一直凉到心里,双手已开始冻僵。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