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狐狸
老王头的工作就是把鸡舍里的粪铲起来,扔到鸡舍外去。虽然我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可是为了我的报告文学能打炮走红,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院子里的狗叫起来。我约摸着狐狸来偷鸡了,便悄悄地穿了衣服,捏上叉子,正要出去时,猛听老王头低声吼了句:“死狗,叫个屁呀!”我正纳闷,老王头又对我说:“躺下,睡你的,一个瘸子,惹它干啥?”借着月光一看,在鸡舍外的粪堆上真有一只狐狸,不过少了一条前腿,而且还少一只耳朵,正在粪堆上刨食吃。“没啥好看的,睡你觉吧。”老王头又催促我。可我怎么能睡得着?就推他也别睡,给我讲一讲这瘸腿狐狸的来历。老王头被我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我讲起瘸腿狐狸的故事:“这狐狸要是残的是后腿,还能捕食;要是伤了前腿,多半得饿死,很难活下去呀。你放心吧,它祸害不到鸡,只能捡些没消化好的鸡粪吃,让它刨去吧,等填饱了肚子还得回去奶它的崽子呢!”
这一夜我终究是没睡着。第二天夜里,院子里的狗不再叫了,半夜里,那只瘸腿的狐狸又来扒鸡粪吃,这回我看了个真切:它低伏着头,用后爪使劲地扒着鸡粪,一只半垂的耳朵左右晃动着,瘦瘦的身子全是骨头,就像一个装着柴棒的袋子。这让我完全忘记了它是一只狐狸,倒觉得它是一位捡垃圾的老人。我仿佛听到几只毛乎乎的小家伙正在嗷嗷地叫着。
从那天起,我就特意收捡大伙吃剩的东西扔到鸡粪堆上,给那只瘸腿的狐狸吃。我还养成了晚睡的习惯,直到瘸狐狸来鸡粪堆上刨食饱了,才能躺下入睡。它有时还冲我的位置望望,好像知道我在看它。每天它吃过了东西,又冲我这里望一望,才一瘸一拐地消失。
这天,有个工人大叫起来:“不好了,昨晚有狐狸来偷鸡了!”大个子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工人说:“我看到狐狸的爪印了。”大个子就跟着他去看爪印。我心知肚明,故意岔开话题:“这不是狗的爪印吗?哪来的狐狸?”我是怕他们加害那只瘸狐狸才这样说。大个子瞅了我一眼说:“你懂个屁呀,你看看,这是三条腿的爪印,咱鸡场哪有三条腿的狗?一定是那只瘸狐狸!”他这一提醒,大家都随声附和:“对了,那年张场长端过一窝狐狸,大的全打死了,只有小崽子,让张场长打折一条腿又跑了,八成就是它!”
大个子听了七嘴八舌的议论,想了想说:“咋没听见动静?狗咋没叫?”接着就冲老王头吼道:“你咋睡得那么死?狐狸来偷鸡都不知道!这事就这么了啦吧,谁他妈的也别往外说,听着没有?”大个子的话就是圣旨,都得听他的。
第二天,鸡场的工人炖了两只鸡吃。吃饭时大个子捡块鸡大腿说:“这鸡,是让瘸腿狐狸吃了!听明白没有?谁也不许说到两岔去!”能天天有鸡吃就行,管它是不是瘸狐狸吃的呢,可能鸡场的工人都这么想,但都没吭声,只是边啃鸡肉边点头。打那以后,隔不了几天就有鸡肉吃。吃的时候,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人吃了肉说是狐狸吃了,那只瘸狐狸真够冤屈的。可是,从此瘸狐狸吃的东西也就多了,我还主动找大个子套近乎,因为我从老王头嘴里得知大个子是张百万的姑表弟,能当张百万一半的家,怪不得他说话这么冲,原来他有撑腰眼的。混熟了,大个子也没拿我当外人,问我敢不敢杀鸡?我说在家常干这事儿。就这样,我干起了瘸狐狸的勾当。大个子高兴,我也高兴,因为我可以将大块大块的带肉的骨头和内脏全扔给瘸狐狸了。
终于有一天,张百万知道了瘸狐狸偷鸡的事。他脸红脖子粗地把工人们好顿训:“你们这帮家伙都没安好心,瘸狐狸来了这么多天也不报告,让它吃了这么多鸡也不报告,存心是看我张百万的笑话呀,你们的良心呢?都让狗吃了?”大家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出,都偷眼瞧大个子,看他怎么说。而此时的大个子装得比谁都温顺,头低得差点儿塞进裤裆里。我一瞧他那滑稽的样子就想笑,心想,你张百万算是看错人了,你拿大个子表弟当好人呢,其实这坏点子都是你表弟出的!
当天晚上,张百万把村里的赵炮请来了,赵炮是打猎的行家。他抱枪靠在老王头的身边。点了根烟就讲起了那只瘸狐狸:“看来,这只狐狸还真是张场长弄瘸的那只,这家伙是废了,要不它非得找张场长算帐不可!唉,没办法,人不说打不住狐狸惹一腚臊吗?干俺这行的谁愿意打狐狸?做损哪!张场长和俺是光腚娃娃,他求俺,俺能不来吗?其实这么打一辈子也打不着,一来瘸狐狸能记住我的味儿,二来瘸狐能闻到火药味儿,说啥它也不敢来了,只不过是作比成样罢了。”
听赵炮这么一说,我心里确实轻松了许多。一连几个晚上,窗外没见到瘸狐狸的影子。有一天天快亮时,赵炮悄悄地爬起来了,我也连忙爬起来。往外一瞧,远远的只见那瘸狐狸的半只耳朵在草里一探一探的。赵炮不紧不慢地说:“饿得不行了吧?我约摸着你也挺不了几天的!”说着,就顺过了枪。我顿时慌了神,这要枪响了,还不要它的命?正要大喊一声时,猛然间,瘸狐狸那露出的半只耳朵消失了。赵炮端枪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它露头。赵炮只好收回枪,无奈地说:“这只瘸狐狸真是鬼机灵,谁来了也没招儿,我蹲这几天够意思了,还得回去看小牌呢,三缺一哪行?以后再说吧。”第二天一早,赵炮就回家打他的小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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