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河
作者介绍:
张国福,《中国作家文学》北方编辑部办公室主任,《作家刘国林大课堂》讲师,《今古传奇》传媒集团《速读》杂志北方工作站副站长。在全国报刊发表作品数十篇。
作品正文:
家乡的河是我的摇篮,我是在家乡的河水里泡大的。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可我对家乡的河印象依旧那么深,那么情意浓浓。家乡的河是我儿时的梦,一闭上眼睛就回到五十年前河边的梦境中,依依的,绵绵的。
家乡的河从完达山的深处淌来,绕过一村又一村,一直淌到松花江里。河两岸有成片的芦苇,影子深深地浸在河水里,像一幅幽深的水墨画。夏天里,能见到有妇女在打苇叶子,挎着筐,燕子似地在芦丛里翻飞,碰撞着芦苇,常能轰出几只水鸭子来,扑啦啦地飞,飞不很远又落下去。除了芦苇荡,还有大片的草塘,河水就是从草塘的中间流过去的。有芦苇叶就得有马莲草。这些都是家乡人包粽子的好材料:苇叶子包米,马莲草捆绕儿,包出的粽子才是正宗的,咬在口里才有大草塘里芬芳清香的气味儿。也有人趁嫩叶的时候将一蓬蓬的马莲草割了,一缕缕地热锅里煮了,在拿到日光下晒,直晒的淡黄细柔,再与苇叶一起摆到集市上卖。夏天的马莲草能开出艳艳的蓝花儿来,一朵朵拳头般大,蝴蝶般地在微风里舞动,煞是好看。只是那塔头间的一汪汪的水隔着,叫人难以进去集摘。
草塘里的塔头多得数不清,一个个,一排排,一片片地浮在水里也是极壮观、极好看的。才开春的光景,是这里的草最先见到绿的,塔头顶还带着冰雪残融的雪帽子呢,帽子底下的老草母子拖着嫩芽便把雪帽子高高地顶起来了。直到远远近近的草都绿了,草塘里的驴蹄子菜花儿便开了,点点星星的金黄,风一吹微微地摇着,摇得人心醉。待满河湾的草长到尺八高,花儿就悄悄地谢了,乱飞的鸟儿就在草里续窝儿,在草塘里乱飞,在天空中上下穿越,惹得孩子们便钻进来掏鸟蛋。草塘里的鸟窝大都续在塔头上,有野鸭窝,水鸟窝,大雁窝,也有一种叫长脖子老等的水鸟的窝,各种叫不上名的小鸟窝更是不计其数。野鸭子孵蛋时最恋窝,人不到眼皮底下它不飞,还一伸脖一缩脖地和人捉迷藏呢,哪个草窝窝里都有十枚二十枚的蛋,实在讨人喜欢。
拾水鸟的蛋也不容易,得踏着塔头顶试探着往前走,像踩在小船儿上一样,晃晃悠悠地站不稳。四下都是大酱般的臭水,直熏鼻子。踩上一个塔头,再朝另一个塔头上蹦,一不小心踩空了,就重重地摔在臭水里。水面上是热乎的,但不住地往下陷,越陷就越觉得凉,脚和腿渐渐地冰得麻木了,也就没到了胸脯。这还不算完,身子仍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双脚仍够不着底,说不准有多深。河边的孩子才不管这些呢,他们有招儿,不急也不叫,双手抱住塔头不放松,慢慢地往下按,稳稳地将身子往上提,一点儿一点儿地,身子便浮上来了,拔出一眼深深的洞穴,水直往里灌,转眼的功夫洞口就合上了,不留一点儿痕迹。
此时,只见远远近近的塔头上蹲着一群小泥猴,臭烘烘的泥水顺着他们的身子往下淌,却满不在乎。一个个咧着嘴哧哧地笑,露出一嘴小白牙。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穿过塔头,来到野鸭集中抱窝的地方,把野鸭子惊得呱呱乱叫,在天空里打旋儿,眼瞅着自己的蛋被一群野小子拾走,却无可奈何。直到他们顶着鸟蛋趟过河,惊飞的野鸭才敢落窝。有时孩子们过河蛇也过河,常见着蛇竖着前半身一条线似地游向对岸,孩子们见了便拿石头砸。若两岸都有孩子,蛇便被打得来回游窜,却靠不了岸,不累死也得被打死。胆大的孩子敢抓蛇,伸手提着它的尾巴抡几个圈儿,再猛地朝地上一摔,蛇便脱了骨节,软软地摊成一堆了。也有的孩子技高一筹,猛地一脚把蛇头踩住,不管它的身子怎样弯曲,就是不松脚。待它折腾乏了,再两手掐住它的脖颈,稍一用劲儿,便把它脖子的皮撕开,顺势一拽,便长长地拽下一筒蛇皮来。腿脚勤的孩子早已拾来干柴树枝,点燃了,趁着火势旺把蛇身放到火堆上烧。只那么一会儿,白白的蛇身就变成焦黄焦黄的熟肉了,放出喷鼻的香味儿。别看那时孩子小,吃东西却不护食。不管谁逮的蛇,烧好的蛇肉都是你一段儿我一段儿地分开吃。慢慢地嚼,细细地咽,那满嘴的香味儿,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老辈人讲,蛇皮晒干了是上等的中药材,专治痄腮和疙瘩疖子等皮肤病。粗的蛇皮抻开了还能糊二胡,声音特脆,极有音韵,一张弓子,把日子拉得情深意长。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