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夹子
入冬以来,家乡经常遭狼的袭扰。有的人家的肥猪被狼赶跑了,有的人家的马被狼掏了。乡亲们愤怒了,非要把袭扰家畜的狼消灭掉。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跑到村委会和大人们理论,力阻乡亲们不要伤害狼,因为狼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可是乡亲们不但不听,还训我不知量力,用不着你和大人瞎掺和。村长还对我瞪起了眼珠子:“乡亲们的财产比狼重要。牛马若被狼群祸害了,明年春耕生产你去拉犁呀?去去去!再捣乱我把你捆起来喂狼!”无奈,我回到家里游说姥爷:“你领我上山遛夹子吧。我去村委会跟大人们讲保护动物的大道理,他们不但不听,还骂我是‘吃里扒外'。更可气的是,还要把我捆起来喂狼。可我气归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干犯法的事呀?”姥爷听我的话在理,当即就表态了:“外孙子说得对,姥爷支持你!只要咱把他们下的夹子偷走,狼也就保护住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明天姥爷就领你去遛夹子。”听姥爷这样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第二天,姥爷早早就起来了,草草地吃了点儿早饭,就领我上山了。我出门一看,天还没亮,星星还一闪一闪地眨眼睛呢。家乡人常说:“太阳拱嘴,冻死小鬼。”意思是,早上最冷的时候。这个时候出门,撒尿若不利索,小鸡鸡都会冻成冰棍的。连嘴里呼出的气,立刻就变成冰霜,凝结在帽子上的。我心里想,一定要坚持!我若是打退堂鼓,下次姥爷就不领我遛夹子了,那保护狼群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一这样想,我顿时就来了勇气,踩着姥爷留下的雪窝子,艰难地向山上走去。
一连几天,我和姥爷寻找到好多狼夹子,都让我藏起来了,可是仍然阻挡不住乡亲们下夹子。我暗想,只要有人下夹子,我就来遛狼夹子。我看你们大人能舍得多少钱买夹子!这样想着,我跟姥爷与乡亲们玩起了“游击战”。
一场大雪过后,我又跟姥爷上山遛狼夹子。老远,就听见狼撕咬铁链子声。姥爷连忙朝我摆手,示意我不要动。我定睛观瞧,见林子里有两只狼在咬夹子。咬不开,又咬铁链子。突然,我发现那只被夹的母狼,肚子鼓鼓的,看样子马上要生崽子了。我猜想,那只公狼一定是来救它的。它俩的嘴上都是血,铁链子和夹子上也满是血。两只狼折腾了半天,却无济于事。看得出,它俩绝望了。突然,我发现那只公狼把它的前爪也往夹子里挤。爪子被撸破了,血淋淋的。公狼的爪子比母狼的爪子粗,母狼终于拔出了爪子。母狼得救了,公狼却被夹住了。
我被公狼的举动感动了,建议姥爷想办法搭救公狼。姥爷说:“狼要吃人的,被夹住的狼更凶。”我说:“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哇?”姥爷想了想说:“有办法了。”说着,脱下羊皮袄,拎着羊皮袄朝公狼走去。公狼见姥爷这番动作,挣扎的更凶了。姥爷举着羊皮袄,猛地往前一扑,把羊皮袄蒙在狼头上,就势一压,公狼被压在身下。姥爷喊:“快拿兜嘴(防马吃粮食,戴在马嘴上的工具)!”我立刻明白了姥爷的意思,递过兜嘴。姥爷骑在公狼身上,慢慢地把狼头露出来。瞅准机会,把兜嘴猛地往狼头上一套,兜嘴就戴在狼头上了,想咬人也咬不到了。姥爷又抽下鞋带儿,把兜嘴系在狼脖子上,狼想甩兜嘴也甩不掉了。姥爷这才掀开蒙在狼身上的羊皮袄,倒骑在狼身上,让我打开夹狼爪子的夹子。我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打开夹子。公狼得救了,戴着兜嘴一瘸一拐地逃走了。我问姥爷:“它戴着戴着咋活呀?”姥爷说:“它会有办法摘掉兜嘴的。”
下山的路上,我发现不远处的雪窝里有只白条鹅。姥爷也看见了,说:“别去。那是夹狼的诱饵。”说着,他折根树枝,小心地在白条鹅四周搅动着。突然,“啪”地一声响,夹子夹住树枝。我以为完事大吉了,飞快地去捡白条鹅。又是啪地一声响,我的右脚被夹子夹住了。若不是穿着棉裤,非得把我的脚脖子夹断不可。我不是好声的叫。姥爷飞快地跑过来,打开夹子,晃了晃我的脚脖子,说:“不碍事,没伤着筋骨。”便弯下腰,把我背起来。这时,我仍没忘记拿那只白条鹅。姥爷笑了:“若不是为了那只白条鹅,能夹住你的脚吗?这倒好,吃亏长见识。再遛夹子时,见到白条鹅,就得躲得远远地才行。记住了吗?”我在姥爷的背上一个劲地“嗯”着(答应的意思),被姥爷背下山。
这是我10岁那年冬,遛夹子的经历,现在想起来仍有些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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