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豆腐
我和众人聊天,每每提起吃小豆腐,总是有人会说:“有什么稀罕,不就是用豆渣加菜叶熬的粥吗。”特别是年青人更不屑地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好东西有的是,谁吃那东西。”朋友,你是对小豆腐的经历还不清楚,可不能小觑这小豆腐。在上世纪中期的三年自然灾害其间,灾民可是把它视为救命主食之一。它拯救了东北成千上万灾民,靠它,灾民熬过饥饿。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对它百吃不厌,情有独钟。
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吃小豆腐,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举国上下的人们都处在饥饿之中。东北虽然是产粮基地也未幸勉,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也是特缺。人们不得不靠吃野菜做成的小豆腐度日,野菜吃光了就吃榆树皮。我当时才四岁,吃野菜做的小豆腐还勉强,可吃树皮就难以下咽,饿的我皮包骨头。爸、妈看了很难受,就在大家度命的极少的粮食中匀出一点黄豆,做成小豆腐给我吃。小豆腐做好了,豆渣少菜多,可我还是把一碗小豆腐吃了。一天妈妈看我一天天消瘦下去不忍心,就在小豆腐里少加菜,又放了一点玉米面做成粥给我喝,就狼吞虎咽地吃着。当时爷爷逗我:“大孙子,粥好吃吗?给爷爷吃一口!”我却百般不恳。懂事后听妈妈说:当时爷爷主张把仅有的一点粮食省着给我做粥吃,就饿出了病,加上年岁大,我七岁时,爷爷就离开了我们。至今想起,追悔莫及,遗憾终身。
好不容易熬过了灾荒年,生活也逐渐好转了,可我家还是经常做小豆腐吃。记得我八岁那年和妈妈把泡好的黄豆拿到有磨的人家去磨小豆腐。当时妈妈的身体很虚弱,艰辛的生活使她积劳成疾,身患多种疾病,因家困难没钱医治,只能硬挺着,病魔使她三十多岁的人,走路弯着腰(疼得),像五、六十岁的老人一样。心疼妈妈就和她一起推磨。(当时农村还沒有安电)但我只推了几圈就没劲了,妈妈就让我歇着自已推。推完了磨,回家就开始做小豆腐:先把推完的豆粕子(磨碎的黄豆及豆浆)用沙布袋过一下包,把豆浆挤出来,放在锅里熬,然后做成豆腐;再把豆渣和切碎的菜(萝卜缨子、芥菜缨子、白菜叶等)任何一种都可放在锅里熬,等到莱叶熬烂乎了,就出锅;再把熬好小豆腐加上盐和豆油放入锅里炒一下,小豆腐就做成了。这时,小豆腐的香味很浓,就迫不及待地让妈妈给盛一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妈妈见状,怕我噎着,嗔怪说:“小时候让你吃,不愿吃,现在可到好,抢着吃,慢点儿吃,有的是,没人跟你抢!”我冲妈一笑说:“就是比以前的好吃吗,我愿意吃。”但我知道,这小豆腐的制作过程,妈妈是多么辛苦啊!因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小豆腐给东北人民补充了生存必须的蛋白质和多种微量元素,所以吃起来显得格外香。
改革开放后,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地提高。豆腐房(加工豆制品)也很多,只要想吃,随时可买到。大豆腐、干豆腐、小豆腐(买豆渣自己加工)、水豆腐、豆浆,已成了北方人的家常菜,说实话,什么东西吃常了也会腻的。我唯独经常吃小豆腐不腻。因为每当这时,就会想起妈妈弯着腰艰难地磨小豆腐的情景;就会想起爷爷为了我,忍饥挨饿、令人痛心的辛酸往事;就会想起当时在饥饿的生死线上为我付出一切的家人们……
如今,人们的美食观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过去在挨饿年间才吃平时很少吃的小豆腐,竟然登上了大雅之堂,地方风味小吃也有了它一席之地,形成了小豆腐系列:有萝卜缨子小豆腐、有芥菜缨子小豆腐、有白菜叶小豆腐、有茼蒿菜小豆腐。你选择好了哪种菜类的小豆腐,厨师就给你做哪类,之后再用豆油炒一下,把酱油倒入小豆腐里绞拌均匀,再把大酱炸成鸡蛋酱、肉酱或辣椒酱,分别放在各自的盘中,食用者各取所需。一切停当之后,这时,一股豆香、菜香、肉香、酱油香、酱香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食欲顿增,吃上一口,感觉特爽,别有一番风味。这时再喝上二两小酒,简直飘飘欲仙了。而吃过的人,津津乐道、赞不绝口,成了一道上品佳肴。
家乡的小豆腐啊!你本是一道农家的寻常菜,但你在灾荒年代帮助我们一家度过了难关;在蒸蒸曰上的富裕时代你是我们调换口味的美食;在物欲横流的当今,你又是一道代表东北民俗特色的上品佳肴。我见证了你六十余载演变过程(从做工粗糙到成为美食),彰显了你各个不同时期的不寻常的价值。因此和你结下了不解之缘。世上任何山珍海味都可弃而不尝,而唯独对你的品尝,失志不渝,初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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