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削了一个苹果
从那天开始,这个女人便在我家住下了。她貌似很热爱做饭,每天变着花样做菜,吃惯了父亲做的屈指可数的两三道小菜后,我反倒好像不习惯她每天做的茄子煲、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辣骨蒸粉条、清蒸翘嘴鱼了,因为本就对于她的到来表示非常不满的我,每天在餐桌上变着法子挑刺,不是说盐少了,就是油多了,她每次也是认真听完后小心地点头说她下次注意,这样胆怯的她使我的嚣张气焰更加猖狂,于是我开始偷偷溜进她的房间里,捣鼓她的护手霜,她的“大宝”,弄乱她刚收拾好的桌子,甚至是悄悄地装满一瓶子的矿泉水倒进她的衣柜里,然后等待霉菌肆意侵袭,对,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后娘了。
可奇怪的是她好像一直没有发现我做的那些“坏事儿”,每天还是对我咧嘴笑着,唤我“鹿鹿”,这女人也太难搞了吧,我心里想着。
我最爱吃的水果是苹果,但我懒得削皮,这女人没来时父亲放进篓子里的苹果总会在买来几天后由于没人动它而发黄,变得皱嫣嫣的,但这会儿每天我去上学时都会发现一个躺在篓子里的苹果,是削好了皮的看起来清亮而又圆润,还用保鲜袋装好了扎了个小结,我不以为然地每天一把抓起它去上学,说起来还挺甜的,果肉细腻而又柔软,这样的苹果每天都躺在同一个篓子里,也没见它断过哪一天。
可这天,我正拿了课本准备出门时,篓子里却空空的,光溜溜地像里面打了一个问号,我疑惑着,瘪了瘪嘴,哼,坚持不下了吧,才多久阿,果然还是后妈啊。
中午放学后,我依旧欢愉地打开门,却看见父亲独自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表情迷茫而又无神,我问父亲发生了什么,怎么后娘不在,他用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根烟,灰白色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屋子,使人发呛,与此时凝固的空气混合在一起,让人不由地悲怆。
过了良久,父亲才将烟头点了点桌上的缸,长叹一口后仰身靠在沙发上,活像一只泄了气的圆球。
“你后娘住院了,早上做饭时煤气中毒,可能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啊?”我怔了一下。
父亲又从他的黑包里掏出一个用保鲜袋削了皮的苹果递给我。
“你后娘醒来后让我把这个给你,早上还没削完就倒下了。还好我赶到及时。”
我抿了抿嘴唇,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这严肃的气氛,我颤颤巍巍地接过苹果,这苹果仿佛和以往的不同,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无限的爱。看着这黄灿灿的苹果,我恍然大悟,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猛地冲了出去。
我躲在后娘病房的门口,慢慢地移动着身体,使自己能从开了一条小缝的房门看到里面。
后娘勾着身子坐在病床上,后扎着她那缕乌黑的头发,嘴唇泛白,没有一点血色,但她又微微笑着,不知有什么开心的事,两只青筋暴出的手一直在蠕动着,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阿”,她手上拿的是苹果!她在削苹果!削完的苹果皮长长地挂在病床旁,好似一条浸透了光宇的细线,明光锃亮、熠熠夺目,我的眼泪瞬时夺眶而出,泪水沾湿了衣裳,绿了青苔,红了眼眶。
此时太阳已经要落下了,它像被罩上了一个橘红色的灯罩,裹挟着柔软的大地,放射出的柔和的光线打在后娘的脸上,沿着她的脸颊逐渐蔓延开来,温暖而又明媚,她笑了,如同这阳光一般,在斑斓的云絮和袅袅的炊烟里放有几道绚烂的金色光芒,接着涌现出一悠悠阿娜的殷红,那么稚嫩,那么纯净,那么明亮而又美丽。
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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