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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

作者:艾贝保·热合曼时间:2019-10-22浏览量:
导读:我们小的时候,生产队都养着一些牲畜, 包括马、牛、羊,甚至毛驴。马和牛是典型的生产资料,马拉车,牛犁地,一年四季好几个人伺候着。队上马号和牛棚连着,实际上那几头驴也和马在一起混养着。不管马号还是牛棚,从秋天开始,上面就要不停地堆摞饲草,包括麦草、苜蓿、包谷杆子和稻草。因为芦草沟不产水稻,稻草要去米泉拉。光草还不行,还要准备好精饲料,比如麸皮,油渣、玉米和盐巴等,不然一个冬天牲畜熬不过来。记得队上有好几挂马车,一挂马车四匹马,套辕的马最皮实,劲也最大,一车的货物全靠辕马支撑着。前面三匹马,都用套绳相连着,左

生产队也有羊圈,夏日是露天的,四周干打垒的黄土墙,太阳一晒,羊都趴卧在靠墙跟的阴影里,呼呼喘着粗气。冬天就转移到暖圈里,一溜一溜的泥槽子,撒上煮熟的金黄色玉米粒,不但羊吃着攒劲,我们也喜欢没羞没臊地从羊嘴里夺食吃。关键是煮得烂熟的金灿灿的玉米粒,有一股淡淡的咸盐味道,晚上捉迷藏,或者掏麻雀玩累了,顺便偷吃一些羊饲料,精神头忽地又窜上来了。

我总觉得除了队长,车户就是生产队最威风的人物了。一挂马车不光有车户,还有一个跟车的,车户年龄稍长一些,跟车的则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般情况下,跟车的要比车户起得早一些,事先做好出车的准备。看看轮台气足不足,瞧瞧“挂木”灵不灵。所谓“挂木”就是刹车片子,连接车轱辘锅圈,需要时形成阻力来减车速,以防意外。尤其下大坡的时候,车户必须一手扽缰绳,一手拉好挂木板,而且嘴里不停地喊着“喔,喔”的口令。那些年一大队的马车,一到冬天就去公社煤矿拉煤,从大涝坝到我们庄子,是一个长长的慢下坡,天寒路滑,车户一点都不敢大意,早早从车上跳下来,紧贴着辕桥,眼盯着前方,远远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挂木声,就跟吹喇叭似的,“呜--哇,呜--哇”,穿透力特别强,既刺耳,又闹心。到了平缓处,挂木声渐息,“嘚、嘚”的马蹄声又开始响起,仿佛鼓乐,很有节奏感。

等车户到了,马车也基本套好了。跟车的这才卷上一根莫合烟,递给车户,并用火柴帮着点燃了。莫合烟是烟叶子、葵花杆和锯末子掺拌而成的,细碎的颗粒,颜色黄中带绿,商店有售,也可以自己加工。这种烟劲特别大,俗称“背靠着墙抽的烟”,一般的纸不行,最好用报纸卷烟。我估计由于油墨的作用,不但提了香,也增了劲,烟瘾小的人,抽一口咳嗽半天。车户抽好了莫合烟,就逐项验收跟车的准备情况:每匹马的臃脖子套正了没有,夹板子固定好了没有,肚带紧了还是松了,一样不能落,落了不是马受罪,就是造成安全隐患,马虎不得。实际上如果再细分,还有马笼头,马叉子(马嚼子),马缰绳,铜铃铛,必须配对成双,确保完好无损。最能体现车户风采的,就是那一根耀武扬威的马鞭子。鞭杆有木质的,也有竹竿子做的,就像树梢子,从下到上由粗变细,尤其是竹竿子做的马鞭子,一节一节,金黄闪亮,握手的那一节,用黑色的皮带子一圈一圈缠绕了,看上去非常美观。而鞭子一律皮条辫的,花纹严丝合缝,不漏一点痕迹,结实耐用。长长的鞭杆一甩动,鞭子就跟着飞了出去,一条游蛇一样,在空中飞舞,特别是鞭头那一截鞭梢子,不论是挥撒在空中,还是落在马身上,瞬间都会像鞭炮一样,不但开花,还发出一声脆响,“打黑牛,惊黄牛”,一石二鸟,灵得很。

车户之间一直都在相互攀比,你的马鬃修剪得漂亮,我的马头就吊一束红穗子;你的马背挂了一对铜铃铛,我的马尾巴就扎一个花结子。特别是最早用马车娶亲时,除了四匹马要披红戴花,精神焕发,车排子两边都要想办法装饰加高,中间用麻绳编成渔网状。而车辕处的木头三脚架,甚至挂上了陪嫁的被面子,花花绿绿,色彩鲜艳。车上铺满了花毡,花毡中间坐着头戴红盖头的新娘,一圈挤满了说说笑笑的送亲人,一律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这个时候,马车夫就特别张扬,一会儿情不自禁打响鞭,一会儿放开嗓子唱一曲,而且越是靠近新郎家,弄出的动静就越大。似乎在故意提醒路边看热闹的乡亲,赶快拦车索要礼行,不管是撒一把水果糖,扔一个花手帕,抑或点一根纸烟,跳一段新疆舞,图的就是一个快乐,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车户还要具备另一项基本功,那就是钉马掌。马掌和马掌钉子,都是铁匠事先打好的。马掌又称马蹄铁,呈“C”形,看上去像月牙,大约一指头宽、半指头厚,到了两头收口处,逐渐变窄。马掌两边各有对称几个钉眼,钉掌前,先要将马拴在一个木桩上,四只蹄子轮换着抬起来,先小心翼翼削去马蹄的角质,再依次钉马掌。这个时候司徒的分工很明显,徒弟负责拴马,用半截绳子拉抬起马腿,然后弓着腰,将马蹄垫在自己的膝盖上。而师傅自始至终都是半蹲着身子,先是一手扶着马蹄,一手就像剪指甲一样,握着刀子削角质。这是真正的技术活,削薄了起不到保护马蹄的作用,削厚了容易伤到马蹄,反倒把马腿弄瘸了,因而必须思想高度集中,眼力要好,心还要细。到了钉马掌时,车户则双手和嘴并用,一手拿马掌,一手握着小榔头,嘴也不闲着,衔着一排马掌钉子,大头朝里,钉子尖向外,认真端详。马掌和马蹄子吻合了,这才“叮当、叮当”钉马掌,四只蹄子都钉完了,车户气喘吁吁,跟车的腰酸腿疼,而马仿佛穿了新皮鞋,多少也有点不适应,不住仰着头“咴咴”打响鼻。

到了夏天放暑假,也恰好是马车开始拉麦捆子的时候。车户在马车上摞捆子,跟车的在麦子地里挑捆子,旱地麦捆小,水地麦捆大。车上捆子越摞越高,挑捆子就显得越来越吃力,一铁叉戳到捆子上,一使劲扛到肩上,到了马车跟前,再一用力,就把麦捆举到空中。车户上面顺势接过麦捆子,两眼一扫,哪里有茬口,就把捆子摞在哪里。下面是典型的体力活,没有相当功夫,麦捆挑不到车上,车上是技术和体力兼而有之,尤其是技术,那是长期积累所得,不然麦捆子对不好茬口,能摞成比房子还高的麦垜么。这个时候还有两样东西不可或缺,一是槁棒,二是绳子。槁棒就是木头帮,胳膊一样粗,两头一般齐,先是支辕桥,减轻辕马的负重,之后等麦捆摞齐了,将两根粗长的绳子,平行着从前拉倒后,绑好固定死,再将槁棒从两根绳子之间穿过去,麻花一样搅绕几圈,绳子就捆绑结实了,从而确保麦垛一路不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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