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莞香
有一回,好像是中秋节吧,我提了月饼和水果去看她。老阿婆在月下坐着,身影单薄极了,我蹲下去和她聊天,淡淡的月光遍满地上,如丝如缕般洒落在老阿婆的手上,将她手上戴着的念珠映照得闪闪的,浸满了月的纯净。恍惚中,有一缕香,柔和而香甜,向着我,徐徐飘散着,使我心安。
也的确是心安。每次来,老阿婆都不过问我从哪里来,她知道我的,我必是做公益去了。
透着月光几许,老阿婆缓慢而沉稳地褪下手里戴着的念珠,然后拉过我的手,一面戴一面说:“做公益到处跑,戴着手串,阿弥陀佛保佑你。”
从那一天起,我无论去哪儿,手上都会戴着老阿婆送我的这一串念珠。这一串念珠的颜色浅浅的,可戴久了会发觉它的质地愈来愈光滑,如同精心打磨过一般。而它本身自带的那一缕香气,也愈来愈浓厚了,带着无限的清甜,隐隐约约地渗透进了我的梦里心里。
很可惜的是,不久前这串念珠的线断了,珠子洒落一地,找了半天才找回了十八颗,那颗刻着“佛”字的大珠却怎么也找不着,任由这珠子躺在掌心,零散地飘着香气。我心里一阵怅然,这可是老阿婆送我的礼物啊!
也不知过了几天,我便又跑敬老院去了,这一次去却没见到老阿婆,一问院长,才知道老阿婆前不久过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怔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十八颗珠子香气依旧,可它原先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不,我要修好它,我要让它恢复如初——就和老阿婆为我戴下时一样。当下我就携着这十八颗珠子,也不带其他行李,只身一人到寮步镇去。我知道,手串产于寮步,也必得寮步的师傅才能修得好它。
香市上的人多着,你来我往,空气里弥漫着很沁人肺腑的清香。我老记着自己此行目的,只拿着珠子挨个店铺去问,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找到了修复念珠的师傅。
当念珠再度戴在手上的那一刹,我哭了,泪水濡湿了念珠,使得那香气愈加嫣润,静静地浮在周遭。
师傅问我念珠的来处,我答他是一位老朋友相送的。师傅笑了,“赠香,就代表着你们不只是朋友之交,而是一种私藏和希翼,这是亲人间才会有的行为呀。”
我走了,漫步在寮步街头,并不急着走。我抚摸着这一串念珠,微微沉吟,漫天四散着这难舍难分的香气,逃脱不得。这念珠,这香,又何尝不是最可贵的情怀,又何尝不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缘份?只是,岁月匆匆,这香,叫我如何能忘却呢?我只怕是忘不去了。
这串念珠样貌如此普通,于外人眼里并无独特之处,可它对我,却是一份因缘罢,是它,使我结识莞香,也是它,使我留恋莞香。
有一天,你若碰巧来到了寮步,请不要急着转身离去,请走进它,你会想起月光下的那位老阿婆,你会想起那一串意义非凡的念珠,你会想起那一份因缘,尽在不言中,缘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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