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钢铁森林到潋滟碧波
父亲在中学教语文,与学生在一起;母亲在家饲弄花圃、菜园,看护两个孩子。我和妹妹穿行在由无数推土机和挖掘机还有拖拉机组成的“钢铁森林”中间,一会儿攀上去,一会儿跳下来,一路狂啸飞奔,闪展腾挪,你追我赶,不消片刻工夫就汗流浃背。出去时,两位干净清爽的人儿;回来时,一个是“泥猴子”,一个是“油耗子”。
倦鸟回巢,兄妹一左一右,要站在门口接受惩罚,不是背诵《老三篇》(《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就是朗读被誉为红宝书的《毛主席语录》或者是演唱革命样板戏。实际情况是鹦鹉学舌,大人教一句孩子学一句。母亲就蹲在一旁,一边教训一边洗涤儿女换下的脏衣服,双手与搓衣板和水发出强劲的摩擦:“嚓——嚓——”。这种声音一直在我的心底、耳畔,甚至梦中萦绕往复,几十年也挥之不去。
只有寒暑假,父亲才能陪在身边,领着妻子儿女痛快玩耍。画鼻子,躲猫猫,堆雪人,打雪仗,自然不在话下。雪后初霁,不可缺少的是捕鸟。先要在雪地上铲出一片黑色的地面,然后楔上一枚铁钉,牢牢系住一条长竹竿,在竹竿的另一端拴上一根绳索,撒上一些炒好的葵花籽或者爆米花,我攥着绳头躲在一边等待馋嘴的鸟儿上钩,准备随时拉动绳索。法子是父亲教的,需要的是眼力和耐性。
香味扑鼻,落在铁丝网和大铁牛上的鸟儿禁不住诱惑,从天而降,纷纷自投罗网,自顾自埋头啄食美味。不料,一声断喝:“着打!”脚下陡然掀起了一股波澜——竹竿旋转180度,如同怪蟒翻身,横扫千军如巻席,沾上死挨上亡,伤筋动骨苟延残喘。有两只鸟儿倒是落在了伏击圈外,面对突然的打击,一只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傻站着,不知所措,另一只紧跑几步,一头扎进柴禾垛,屁股却露在了外面。
每当这时,我和妹妹都会冲出来打扫战场,跑进门嚷嚷“有肉吃啦!” 父亲 从书本上抬起头,一脸的微笑,竖起大拇指。母亲则是满面无奈的表情,不住摇头叹气,小声嘀咕:“杀生害命,罪过,罪过!”
1970年5月份,春暖花开,母亲给我和妹妹做了新的衣服等着父亲拍照留念。最近的邻居方家跛脚的儿子前来看热闹,想从铁丝网下面钻过来,“吱啦___”的一声,衣服给挂住了,进不来也退不回去,他的妈妈在门口招手呼唤他。就在这时,父亲按动了快门,记载了那一瞬间的精彩画面:我和妹妹一身新衣笑面如花,而那小子却在铁丝网上挣扎,呲牙咧嘴,手挠脚刨。
从" 钢铁森林"突围,最好的去处是北郊的姥姥家。远远望去,一大片绿色的庄稼地环抱着一泓碧水。据大舅说,那儿,早年是一个菜窖,后来被废弃了,剩下了一个坑,多年积存的雨、雪加上村民经常取土脱坯,致使水面日益扩大,大概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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