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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心里正想着:“啊!他要娶洛希斐特小姐。可是他身子自由吗?今晚上这件亲事就得毁掉,否则我……噢!事情明天就解决了,急什么!”

“表婉……”欧也纳才叫了一声。

“晤?”子爵夫人傲慢的目光教大学生打了一个寒噤。

欧也纳懂得了这个“晤”。三小时以来他长了多少见识;一听见这一声,马上警惕起来,红着脸改口道:“太太。”他犹豫了一会又说:“请原谅,我真需要人家提拔,便是拉上一点儿远亲的关系也有用处。”

特。鲍赛昂太太微微一笑,笑得很凄凉:她已经感觉到在她周围酝酿的恶运。

“如果你知道我家庭的处境,”他接着说,“你一定乐意做神话中的仙女,替孩子们打破难关。”

她笑道:“哦,表弟,要我怎样帮忙呢?”

“我也说不上。恢复我们久已疏远的亲戚关系,在我已经是大大的幸运了。你使我心慌意乱,简直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在巴黎只认说你一个人。噢!我要向你请教,求你当我是个可怜的孩子,愿意绕在你裙下,为你出生入死。”

“你能为我杀人么?”

“杀两个都可以,”欧也纳回答。

“孩子!真的,你是个孩子,”她咽住了眼泪。“你才会真诚的爱,你!”

“噢!”他甩了甩脑袋。

子爵夫人听了大学生这句野心勃勃的回答,不禁对他大为关切。这是南方青年第一次用心计。在特。雷斯多太大的蓝客厅和特·鲍赛昂太太的粉红客厅之间,他读完了三年的巴黎法。这部法典虽则没有人提过,却构成一部高等社会判例,一朝学成面善于运用的话,无论什么目的都可以达到。

“噢!我要说的话想起来了,在你的舞会里我认识了特。雷斯多太太,我刚才看了她来着。”

“那你大大的打搅她了,”特·鲍赛昂太太笑着说。

“唉!是呀,我一窍不通,你要不帮忙,我会教所有的人跟我作对。我看,在巴黎极难碰到一个年轻,美貌,有钱,风雅,而又没有主顾的女子;我需要这样一位女子,把你们解释得多么巧妙的人生开导我;而到处都有一个脱拉伊先生。我这番来向你请教一个谜的谜底,求你告诉我,我所闹的乱子究竟是甚么性质。我在那边提起了一个老头儿……”“特·朗日公爵夫人来了,”雅备进来通报,打断了大学生的话,大学生做了一个大为气恼的姿势。

“你要想成功,”子爵夫人低声嘱咐他,“第一先不要这样富于表情。”

“喂!你好,亲爱的,”她起身迎接公爵夫人,握着她的手,感情洋溢,便是对亲婉妹也不过如此。公爵夫人也做出种种亲热的样子。

“这不是一对好朋基吗?”拉斯蒂涅心里想。“从此我可以有两个保护人了;这两位想必口味相仿,表婉关切我,这客人一定也会关切我的。”

“你真好,想到来看我,亲爱的安多纳德!”特·鲍赛昂太太说。

“我看见特·阿瞿达先生进了洛希斐特公馆,便想到你是一个人在家了。”

公爵夫人说出这些不样的话,特·鲍赛昂太太既不咬嘴唇,也不脸红,而是目光镇静,额角反倒开朗起来。

“要是我知道你有容…”公爵夫人转身望着欧也纳,补上一句。

子爵夫人说:“这位是我的表弟欧也纳·特·拉斯蒂涅先生。你有没有蒙脱里优将军的消息?昨天赛里齐告诉我,大家都看不见他了,今天他到过府上没有?”

大家知道公爵夫人热恋特·蒙脱里伏先生,最近被遗弃了;、她听了这句问话十分刺心,红着脸回答:

“昨天他在爱里才宫。”

“值班吗?①”特·鲍赛昂太太问。

“格拉拉,你想必知道,”公爵夫人放出狡狯的目光,“特·阿瞿达先生和洛希斐特小姐的婚约,明天就要由教堂公布了?”

这个打击可太凶了,子爵夫人不禁脸色发白,笑着回答:

“哦,又是那些傻瓜造的谣言。干么特·阿瞿达先生要把葡萄牙一个最美的姓送给洛希斐特呢?洛希斐特家封爵还不过是昨天的事。”

“可是人家说贝尔德有二十万法郎利息的陪嫁呢。”

“特·阿瞿达先生是大富翁,决不会存这种心思。”

“可是,亲爱的,洛希斐特小姐着实可爱呢。”

“是吗?”

“还有,他今天在那边吃饭,婚约的条件已经谈妥;你消息这样不灵,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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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爱里才宫当时是路易十八的侄子特·斐里公爵的府第。蒙脱里伏将军属于王家禁卫军,所以说“值班”。

“哎,你究竟阔了什么乱子呢,先生?”特·鲍赛昂太太转过话头说。“这可怜的孩子刚踏进社会,我们才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懂。亲爱的安多纳德,请你照应照应他。我们的事,明儿再谈,明儿一切都正式揭晓,你要帮我忙也更有把握了。”

公爵夫人傲慢的瞧了欧也纳一眼,那种眼风能把一个人从头到脚瞧尽,把他缩小,化为乌有。

“太太,我无意之间得罪了特·雷斯多太太。无意之间这四个宇便是我的罪名。”大学生灵机一动,发觉眼前两位太太亲切的谈话藏着狠毒的讽刺,他接着说:“对那些故意伤害你们的人,你们会照常接见,说不定还怕他们;一个伤了人而不知伤到什么程度的家伙,你们当他是傻瓜,当他是什么都不会利用的笨蛋,谁都瞧不起他。”

特·鲍赛昂太太眼睛水汪汪的膘了他一下。伟大的心灵往往用这种眼光表示他们的感激和尊严。刚才公爵夫人用拍卖行估价员式的眼风打量欧也纳,伤了他的心,现在特·鲍赛昂太太的眼神在他的伤口上涂了止痛的油膏。

欧也纳接着说:“你们才想不到呢,我才博得了特·雷斯多伯爵的欢心,因为,”他又谦恭又狡狯的转向公爵夫人,“不瞒你说,太太,我还不过是个可怜的大学生,又穷又孤独……”

“别说这个话,先生。哭诉是谁都不爱听的,我们女人也何尝爱听。”

“好吧!我只有二十二岁,应当忍受这个年纪上的苦难,何况我现在正在仟梅;哪里还有比这儿更美丽的仟悔室呢?我们在教士前面仟悔的罪孽,就是在这儿犯的。”

公爵夫人听了这段亵渎宗教的议论,把脸一沉,很想把这种粗俗的谈吐指斥一番,她对子爵夫人说:“这位先生才……”

特·鲍赛昂太太觉得表弟和公爵夫人都很好笑,也就老实不客气笑了出来。

“对啦,他才到巴黎来,正在找一个女教师,教他懂得一点儿风雅。”

“公爵夫人,”欧也纳接着说,“我们想找门路,把所爱的对象摸清根底,不是挺自然的吗?”(呸!他心里想,这几句话简直象理发匠说的。)

公爵夫人说:“我想特·雷斯多太太是特·脱拉伊先生的女弟子吧。”

大学生说:“我完全不知道,太太,因此糊里糊涂闯了进去,把他们岔开了。幸而我躁丈夫混得不坏,那位太太也还客气,直到我说出我认识一个刚从他们后楼梯下去,在一条雨道底上跟伯爵夫人拥抱的人。”

“谁呀?”两位太太同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