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屋记
假如不是自己的房子院子而自己反倒受制于人;假如不是我跟女儿千辛万苦准备了一年;假如我老伴不是一个革命了几十年的老干部,如今反而在这样的事情上受这样的气;假如那个不讲理的横人说话稍微好听一点……那么,我那可怜的老伴的心脏病就不会犯得这么重。
她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吃不下,睡不着,胸口憋得出不来气,连说话力气也没有。
我跟我女儿,由盖房子忙,变成了为病人忙。
我女儿又到那“横人”的女儿的工作单位去,请求那年轻人从中疏通一下。几经往返,最后得到的回答是:“把院子从中间分,在你们那一半盖去吧!”
这时已经是一九七七年深秋了,眼看就要到隆冬上冻的时候了,时候不等人啊!而且,没有地方做饭,没有地方搁锅碗瓢盆,满院子的砖头、泥土、木头……人,怎么生活!
又是那位好心的“木匠”救了我们(假如真有上帝,我愿意一辈子为他祈求幸福)。他带来两位老泥瓦工师傅,在院子里左衡量,右察看,决定了:在我们这一半,从我们住的南屋接出去,三天以后就动工!
三天以后,好心的“木匠”约好了十来个人,有泥瓦工老师傅,有木工电工,有年轻的小工,从三十里路以外,骑着车子,带着工具,一路飞跑,天刚亮就来了。
一整天紧张的战斗。天黑了,把电灯拉到外面,挑灯夜战。到夜里十点,每个人,包括我和女儿,用了好几盆清水洗净了满头满脸的泥沙,大家围在用两张桌子接在一起的饭桌边,痛饮三杯,庆祝胜利——除了窗户和门没有安上,地没有铺好,墙壁没有抹灰以外,房子基本上竖起来了,连屋顶上也抹了一层泥,只等以后慢慢再加工。
以后又忙了一个多月的收尾工作,门窗也是木匠安的。
冬天来了。买不到玻璃,用两层塑料薄膜钉在窗棂上,安上了炉子,搁上一张单人床,一个两屉桌,两张椅子。老天,我总算有了一个看书和写作的窝儿了!
厨房呢?我已经累得无能为力了。女儿一人干了两天,累得卧床不起了。只得写信让儿子从农村请假回来搭盖,又用了几天时间才盖成。只有两平方米大,只搁得下煤气罐和炉子,外加一个小碗橱;只容得下一个人在里面转身子。
来源: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