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头黑熊

三十八年前，正是中苏边境战事吃紧时。当时各地方都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我是生产队的“基干民兵”，被分配到完达山的深处守护“备战基地”，经常一连几个月单独住在山上。那是我此生最宁静、最美好的时光了，每当穿行在山林时，都感到有说不出的惬意。

我有机会接触许多野生动物，它们都是很有灵性的，只不过人类对它们太缺乏了解罢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与一头黑熊的交往，当年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那年夏天的一个深夜，正在备战基地中熟睡的我被一阵枪声惊醒，我立即穿好衣服，摘下墙上的枪走出房门。枪声仍在响，并且越来越近。我想，一定有人在盗猎野生动物！这些不法之徒受暴利驱使，经常在夜幕下干伤天害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想到这里，我立即鸣枪示警。这时，一个黑乎乎影子从远处跑来，径直跳进院子。我仔细一看，竟是一头黑熊！换了别人，一定会非常紧张，但我不怕。这一段时间我和野兽经常接触，发现它们伤人只是极个别的情况，一个正常的猛兽是绝对不会伤害人的。我的枪只为了对付盗猎者，事实上盗猎者比野兽凶残得多。眼前的这头黑熊一定是受了伤，正受到盗猎者的追捕，才慌不择路，逃进院子里来避难的。

我端着枪警惕地望着四周幽暗的山林，并再次鸣枪示警。过了一会儿，我确信盗猎者已撤离，便提着马灯来到那头黑熊的跟前，只见它的左右腿血肉模糊，仔细看，是被子弹打穿了。我略通医道，忙回屋取了自采的中草药给它敷上，又把烀熟的嫩玉米棒子给它吃，它很懂事配合我，静静地趴着，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第二天中午，那头黑熊便离开了我，回到山林里。黑熊的外伤自愈能力是很强的，有超常的再生力，它会很快恢复正常的，这一点我很放心。以后，这头黑熊又几次到过我看守的备战基地，它可能是特意来看我的，先是对着房内的我发出嗅嗅的轻叫声，见我不出来，再慢慢把叫声拉长，直到见我从房内走出来才停止叫声，竖起身来，两只前掌不停地舞动，同时嘴是发出嗅嗅地欢叫。见我看它，便又玩起花样儿，先是两个前滚翻，再来个后滚翻，便左一下右一下地翻身打滚，表演它的绝活儿给我看。直到我把烀熟的嫩玉米棒子扔给它，才余兴未尽地停止表演，专心地啃吃起来。此刻，它吃得开心极了，我也看得开心极了，我俩像朋友一样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交流。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我在沟塘里的一株山葡萄树下采摘山葡萄时不小心掉入了一口陷阱中，那是盗猎者不久前挖的，有近三米深，隐蔽性极强，坑底还插了不少柞木签子。我全身多处被扎伤，几乎疼昏过去。我强忍着剧痛往上爬，可坑壁十分光滑坚硬，根本爬不上去。有心大声呼救，可一想，周围几十里地根本没有人烟，喊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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