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夕拾
下雹子时,她很命地向雨中扔菜刀,她说下雹子是小白龙使的坏,菜刀可砍掉小白龙的尾巴,可阻止白龙的罪恶。
我从没看见祖母发过脾气,她总是那么和气。她老人家从二十八岁寡居,历尽生活千般磨难,但她总那么乐观,改不了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坦然。老人是正月初二的晩上辞世的,临走前他艰难地嘱咐爸爸“火化就火化吧,别给村里找麻烦,大过年的,别张啰,事情从简,忙了一年了,别坏了乡亲们过年的心情”。
听祖母的话,爸爸并没通知乡亲们,想遂祖母愿悄悄地入土为安。可乡亲们还是知道了,来了很多人,爸爸准备用车拉走祖母,乡亲们不答应,老队长流着泪说:“别人我不管,这老人我管定了,咱不火化,就埋,出事找我,大不了这队长不当了”说着他扔掉了心爱的大狗皮帽子,向人群叫道“去队里找木杆绳子,咱送老人一程”。
就这样,在那个寒冷的,飘雪的日子里,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送祖母去了那个世界。我跑在队伍的前面,一面扬洒着买路钱,一边使劲地嗑着头,这头是嗑给祖母,更是嗑给我善良的乡亲,嗑给那片黑黑的土地。为此,我至今欠那片黑土地的情!当时,如果有一个人攀比举报,祖母的遗体都会被从坟中挖出再去火化。可后来竟没一个人提及此事。
祖母的坟我早迁走了,可是,谁又能迁走那浓浓的情呐?
屯子里不会不死人,老队长总是铁青着脸,一律火化。竟然没人与祖母攀比。
安息吧,我的祖母,但愿那个世界也有阳光,没有寒冷。谢谢了,我的乡亲。母亲节到了,代我先行的父亲给你们嗑头了,愿你们健康安宁。
(十)龙坑儿
在松花江中游的北岸, 也就是松花江的心窝窝上,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村落。在小村的边上,有个圆圆的水沆,据说从前有条龙从天上掉了下来,周围村屯的乡亲们都赶来了,他们用水桶,用盆从四面八方端来水,浇向烈日下残喘的小龙。水一点点多起来,小龙终于动了起来。人们不停地给小龙浇水,小龙也一天比一天精神。在一个雨天,恢复了体力的小龙终于扯住低垂的云脚儿,借着雨雾腾空而去。
从此,沿江两岸风调雨顺,更加富足。小龙栖身之处变成一个永不涸水的水潭。不管天多旱,这个水潭从来没干过。这个小村因此而得名,龙坑儿。
当年外公是这一带的大地主。也是最早开发龙坑儿的人。龙坑周边沿江几十里的土地都是外公家的。外公是这一带有名的乡绅。那年月匪患横行。可外公多少次出入匪窝,却如履平地。原因是外公仗义疏财。有很多江湖朋友。精通土匪黑话,而且枪法精准。
外公家曾是抗联十二支队的秘密联络点。抗联十二支队的政治部张端林主任,是外公最好的朋友。外公与赵尚志也有过交往。由于叛徒告密,外公曾被捕入狱。任鬼子百般折磨,宁死没透露组织机密。九死一
生,捡回一条性命。
听给外公家赶大车的车老板子张老七讲,有一次在去三岔河的路上住了黑店。半夜土匪挨个拷打客人,外公急了,破口大骂小土匪。惊动了土匪头,外公用土匪黑活与匪首交流一番。匪首立既呵退小匪,命人
摆上丰盛的酒席,几个匪首陪外公畅饮一夜。外公上路时,匪首为外公备足了草料,并送出很远。分手之时又送上马鞭。(马鞭在冮湖匪界比路条管用)
很多小股土匪怕外公,原因一是外公冮湖朋友多,没人愿意在冮湖上树敌太多。再一点是外公烈性,且枪杆儿直溜(枪法极准)。外公很善良,从不小看穷人,历来善待乡亲。土改斗浮财时,农会干部把外公绑起来,用马鞭抽打柱子,让外公叫。而同村的一个小地主却被活活打死。
最乱的时候,地主们曾联合起来,成立了还乡团。外公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老姥爷,跟着还乡团走了。
外公闻讯追到三岔河,把他追了回来,并送他去长春当了国军。长春解放时,老姥爷随起义部队留在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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