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夕拾
雪夜
雪很大,风够猛,扭成麻花劲儿,在寒夜里楸着大地的领子,使劲儿地刮。
风恶狠狠地揉碎雪的六棱枝杈,于是,碎沬化做了风中的沙。
风舞动沙一样的雪,像无数把皮鞭在大地上抽打,连洞中的鼠类也吓傻冻麻。
月亮根本没见影,星星也放假回了家。一只野鸡蒙了,撞向楼上的灯花。
雪在路灯下翻翻扬扬地挥洒,楼宇间的灯火也变得灰暗昏瞎。
此时,也许你早就睡了,梦里正淌着溪水,贪赏着春天的烂漫山花。
路上的清雪机却瞪圆了眼睛,在低头啃食道上那块又冷又硬的冰茬。
昏黄的灯光下那是一抹绚丽的红霞,还是环卫工人用真情在风雪中彩绘的夜话?
我问雪雪羞了,我问夜夜哭了,我问你问她,你俩都笑了。笑容烫化了眉上的霜花。
把愁字斩于马下
愁有多大?我摸不到边。愁有多宽?丈尺量不下。
愁有多深?千尺触不到潭底的沙,愁多重?千吨的衡器麻。
父亲的愁,是石碾旁的那一明一灭的烟花儿,数着星星盼儿女长大。
一把流油的黑土,握紧拳头,却化做指缝间的流沙。冬天来了,孩儿们穿啥?
母亲把四季缝在一起,也未必是件完整的农衫。晨曦中挣眼看霜花。
年关了,除了雪还是雪,难坏了父亲,拿什么去补上亏空了一年的月牙?
如今,父母都笑着去了。走前他二老用单薄的身体添平了身前身后的坑洼。
烧了好多好多的冥币,埋藏了父母,可愁字并没同时被彻底火化。
现在也愁,愁儿女学习,就业,娶妻,生娃。愁儿女不知足。
愁自己志大才疏,空流一江春水。呆呆傻傻,不知晚上要吃点啥?
拾起花果山上的潇潇洒洒,打扫漫山的雾凇树褂,把那滴泪记下。
放到老君的炉里冶制,让三味真火吐出我手持的一把劈山掠峰旳精华。
老君炉前,你和我,还有他,吹口气,让我们把杂念烧了吧!
舞起手中的华山剑,把愁的渊源斩倒在马下。从此无牵无挂。
老君炉里,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烧吧,烧掉所有的愁绪!连同我六根的须杈
留我一双火眼金睛,让我静静地,静静地去看天下风云变化!
靓丽的苍凉
小溪又活了,新鲜的雪水,是苍老的溪刚娶的新娘。
溪,羞赧地流着,急得未化的积雪起了一身斑驳疙瘩。
雪,点缀着裸体的荒原,坑靠着滩,沟连着壑。
大地一脸苍桑皱褶,静静凝望着地平线上那笔又浓又重的血色。
太阳还没有出来,就感动了那片碱滩,湿了缺水的沼泽。
颤抖了,那冰与雪的联姻,碱草的小手推开冬的折磨。
那是春天生命第一声歇斯底里的吶喊。喊声复苏着大地的鲜活。
滩头路边睡了一冬的马兰撩开枯黄的长发,露出带冰茬的芽尖。
柳丝不再僵硬,达子香的花蕾在残雪的陪伴下精心酝酿。
不畏严寒的喜鹊鸟早早飞回荒原,它用长长的尾巴打扫积雪残片。
路北坝南腾起了凫凫的炊烟,那是杨树林,那是榆林湾。
村庄醒了,我听到芳草的心跳,马兰和达子香的脚步声时近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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