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狼散记
此时马车已经失控,表哥拼命地喊叫,马就是不听口令。突然,我一下子从车上摔下来,马车也被卡在两棵树中间,马的缰绳被挣断,狂奔而去。表哥冲我大声喊:“快上树!”求生的本能使我和表哥在群狼赶到之前都爬上了树。树下足有二十多只狼,冲着我俩边叫边绕着树转圈儿。一只狼像运动员跳鞍马似的助跑,从另一只狼身上跳了起来向上一扑,差一点咬到我的脚。我和表哥已处在极危险的地步,吓得我在树上大声喊谢大愣快来救命。他骑着马向这边奔来,想冲散树下的狼群。可连冲几次都不见效,便调转马头逃走了。气得我在树上大叫,他却像没听见一样。我正在咒骂他之时,却见他又骑马奔来。马后拖着一些树枝,荡起的雪雾冲天而起。谢大愣也虚张声势地叫喊,那些狼头一回见到这阵势,纷纷落荒而逃。我和表哥趁机从树上跳下来,竟没注意到树下竟是悬崖,哗的一声,连人带雪滑了下去。妈呀,脚下的峭壁如斧劈刀削一般,摔下去不粉身碎骨也得摔个半死!好在刚跌落一人多高,我被一棵小树拦住了。
那是一株小山榆,也就是拇指般粗细,它将三条树根顽强地扎入石缝里,呈三角形,上一下二。我跨在小树上,手抓树梢。也就在同时,与我一同下滑的积雪瀑布般地跌下悬崖。表哥在绝壁上惊呆了,片刻才恍过神来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可怎么办哪?”此时,我倒有一种大义赴死的悲壮感觉,谈谈地笑了:“没啥?掉下去就当睡着了,人活到啥时都得死,掉下去倒比活受罪好!”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受不住了,悬崖上冷风嗖嗖,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可我只穿个撅腚小棉袄,里面哪有衬衣呀?下滑时,积雪塞进脊梁和袖筒里又化成水,冻成冰,一直凉到心里,双手已开始冻僵。
表哥由惊吓转为叫骂:“不是没死吗?没死就得想法活着!寻思死的人才是孬种呢,不是人说的话!”我知道,这是表哥故意拿话激我,怕我真死了他不好向我的父母交待。便试着侧身望望背后,企图求得一线生机。可是就这么一转,身体失去平衡,那救命的一小山榆叭地断了一条根!我心一横,真想松手了,眼一闭,掉下去就啥也不知道了。可又不太情愿,挺着吧,挺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这样,我在死亡线上挂了多个钟头,听见谢大愣来到崖下。他仰头看了看,又摇摇头,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在下面接着,能接住,算你命大;接不住,也尽了心啦!”可是,我身子悬着,没办法弹跳,只要一松手,棉袄会被悬崖翻到脑袋上,光光的脊梁和岩石磨擦,不等他接住,我背上的肉早就刮没了。再说他肯定没有把握接住我的,便叹了口气说:“算了,这法子不行!”
谢大愣听我这样说,想了想又说:“你停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儿就来!”于是,他擒着马僵绳顺斜坡绕着,奔我头上的悬崖而来。我不知道接上来的结果会怎样,只能在小树上苦苦地等着。谢大愣绕了半天 却无法接近我,他看到我头上三米的高处有一个胳膊粗的树桩子,便想用它做支撑点救我脱险。可他扯着别的树小心地伸过脚却蹬那树桩子,那朽树桩子叭地一声断为几截,其中有一截正击中我的脑袋,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奇怪的是,我已经昏死过去,手却仍抓住小树不放,并且身子仍然保持平衡。那时只要我大幅度地晃动,屁股底下的树根必断无疑!
恍惚中我听见谢大愣在上面唤我,又见一截绳子在胸前垂着。谢大愣喊:“你抓住绳子,抓紧了,我拉你上来!”啊,绳子,救命的绳子!抓住它我便得救了,可我却不敢抓它,由于高度紧张,我抓小树的手难以伸开,况且手早已冻僵了。我平时从来没爬过绳,鬼知道我能不能吊动自己的身体呢?希望之绳在胸前召唤我,几次触到了我的手背,令我又喜又怕。松手?抓绳?这一抓一松之间能不能出现失误?我一边犹豫一边想,拖的时间越长希望越小,长痛不如短痛!便对谢大愣喊!“你别让绳子晃动,我抓了!”手一松,跟死了一样,刹那间仿佛失去了知觉!但我发现,我双手已牢牢地抓住了那救命的绳子,而且绝不可能松开!那承载我身体重量的小山榆,由于没有我的手向上牵引,又断去了上面的那条根,竟啪地垂倒在悬崖上。绳子向上拉,我不时将双肘贴胸,控制姿势,那样主动些。当我离开小树悬在空中时,我双臂和身体竟然垂直!就这样,谢大愣艰难地拉着我,向上,向上……碎石和积雪扑面而来,我闭目横心就是不松手!
来源:话说关东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