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狼散记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听到小张尖厉地叫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小腿又挨了一脚。“怎么啦?发什么疯呀?”我惊恐地问,“看——狼!”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林海雪原又恢复了宁静。月光折射在林中的雪地上,泛出迷彩样的淡蓝浅紫,针尖麦芒似的雪晶浮在月色中,摇着舞着闪闪烁烁,仿佛是这个冰冷世界惟一活着的精灵。突然,我发现吉普车前方四十多米处突兀着七八块灰白色的石头,再往两侧看,也有同样的石头在游走,在汇集,向吉普车包抄过来。
我顿时身上每一根毫毛都竖了起来。急吼道:“怎么还不快开?等死啊?”此时的小张却稳重起来,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刚买回照像机吗?多难得的机会呀,快下车拍几张,保证能在《中国摄影》上发表,北京的摄影家们一辈子也遇不上这机会呀!”
听了这话,我气得脑袋都大了。啥时候了,命都快搭上了,还顾得上什么摄影?小张却好像没看见我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松开刹车板、轰油门、挂挡,吉普车像头急了眼的公牛,撒开缰绳的野马,径直扑向那几块灰白色的石头。刹那间,那些灰白色的石头竟像人似地立了起来,不但不躲闪,竟排成纵队,一步步地逼向轰轰隆隆的汽车。就在迎头相撞的一瞬间,领头的那只狼忽地跃起,划出一条漂亮的孤线,扑向我们的吉普车。顿时,我的脑袋都大了,瞪大眼睛惊恐地躲闪着,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令人称奇的是那只狼竟然从车顶跃过去。漂亮的孤线刚刚划过车顶,又一只狼跃了起来。一只接一只,仿佛玩起了杂技表演。再看两侧,群狼已经团团围了上来,一边随着车奔跑,一边紧缩着包围圈。我明白了,这是恶狼的一个毒辣伎俩,它们在故意制造紧张气氛,若是让它们再耍上一会儿,我的紧张神经非崩溃不可。
后半夜的积雪已经冻硬,吉普车的速度又提了起来。这时,堵路的狼不见了,漂亮的孤线也不见了,只有紧傍两侧的群狼穷追不舍。突然,车顶篷布猛地一陷,立即响起了嚓嚓的裂帛声。原来是一只狼蹿了上来,它在恶作剧般地抓挠那不堪一击的旧帆布。我从它抓破的洞望去,它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清晰可见,鬼火般地在头顶闪烁,离我的头只有一尺多高。
眼看着破洞在扩大,在崩裂,狼的每一下抓挠都像是抓在我的头上。刹那间我感觉到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大脑的血仿佛被抓得流了出来。情急之下,我抓住小张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吼叫:“小张,我这一百多斤可让你给交待了,你小子咋不说话呀?死到临头了,还想啥呢?”
此时的小张却不搭理我,一叫劲儿,把我拨拉倒了,瞪圆了眼睛吼道:“你小子吓尿裤子?不就几只狼吗?亏得你还是个男子汉!你敢再嚷,我把你踹下车喂狼!”说着,他猛地一脚踩住刹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以为这小子真的生我的气了,真他妈的不讲情意,若把我踹下车喂狼,好独自逃命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车身猛地停住了。借着惯性只见车顶上的狼就像足球般地飞了出去,跌至车前的一棵大树上,顿时撞得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车重新启动,又有两只狼蹿了上来,小张把油门踩到极限,又故伎重演,再一次把车顶上的两只狼甩了出去。眼见着有三只狼被甩到车前活活地摔死,吃了大亏的狼群再也不敢往车上蹿了。但因为三番五次地刹车,我俩也陷入群狼更紧密的包围。有的狼蹲在保险杠上没命地往车上爬;有的则扒在风挡上,与我俩面对面地张牙舞爪;有的则趴在机器盖子上用利爪叩门扒窗……。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和狼群零距离地接触,吓得浑身筛了糠,尿水也顺着裤管流了出来。“你小子真吓尿裤子了?瞧你那点儿出息!”
来源:话说关东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