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父亲是个勤劳、善良的人。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年舍不得耽误一个工。每次干活回家都扛一大梱柴火。生产队的活本来就很累的,到了回家的时候就又累又饿,再加上扛一大梱柴火,每次回到家里,把父亲累的出了一身汗,把衣服都浸透了,急忙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上工了。只有生产队放假时,才得闲在家,但他待不住,总是干些零活。特别是秋收后,庄稼上了场院,白天扬场,晚上打场,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到晚,累的筋疲力尽,晚上躺在炕上就睡着了,时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可天一亮就起来,继续干活。等场打完了,扬完了,这时已到了腊月了,社员都放假了,可父亲却一天到晚不得闲:白天到场院翻队里扔的场院底子,晚上到队里打更或喂牲口。翻场院底子这活非常累,还得有耐心,有时每一掀只能扬出几粒粮食,有时一粒也没有,场院垛底子像一座小山一样,何时才能翻一遍哟!父亲就是夜以继日地坚持下来,眼看要过年了才扬完。聚少成多,这样每年都能或多或少地弄些许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这样辛苦劳作,每年我家的粮食都能接上新粮。当时生产队分的是带皮的粮,劳动力(干活的社员)每人分四百多斤,不是劳动力才分皮粮三百多斤,去了皮折合成品粮才二、
三百斤,每人每天还不足一斤粮食,如果不省着吃,是接不上新粮下来的。村子里社员家有不少家都不够吃,特别是孩子多的人家就得买一些粮才能接上新粮。
当时居住在城里的亲戚孩子多,不到月底就把粮食吃完了,就找到父亲弄些粮度难关,虽然我家的粮食也不怎么够吃,可父亲从不吝啬,总是给他们拿一些粮食周济他们。有时本村的亲戚或单身朋友来我家蹭饭,父亲都热情招待,从不嫌弃,亲朋高兴而来,满意而归,他们可曾知道,这粮食饱含了父亲多少辛勤的汗水啊!有时,亲朋来找父亲借钱急用,父亲总是有求必应。即使自己的钱不够,或手里没钱,就到别人家借钱,也要达到求者的要求。有时求者借别人的钱时间长了,人家来和父亲要,父亲要是有钱就替还上,要是没钱,就想办法到另家借钱给还上。父亲从来办事讲信用,就是这么个热心人。
冬闲了,父亲翻完场院底子,仍然闲不住,除了喂牲口、打更之处,一有时间就扒线麻杆。这个活是按劳力分的任务,可父亲每年除了任务外还多要一些。一来多挣些工分,二来也能从中剔点好线麻卖点零花钱,补贴家用。这个活对身体危害很大:麻杆灰通过呼吸进入肺部,呛得直咳嗽。心疼父亲就扒麻杆,可扒一会儿就厌倦了……就这样,父亲熬过了无数夜晚才把麻杆扒完。每年都是如此,由此咳嗽病越来越重。
父亲对老人孝顺,对儿女百般呵护。他兄妹四人,他是老大。从我记事起,爷爷、奶奶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老人们为了小孩能活下来,从口中省下一些粮食给我们吃,而他们却饿出了病。这期间,父亲从不向弟妹们要吃的和养老费。因为父亲知道他们也不宽裕,他们也是孩子多,生活也不好过。父亲总是想方设法弄点吃的给老人和我们,自己忍着饿,就是那时他饿的得了一场大病,险些失去了生命,病好后留下了一饿就胃疼的病根。
记得有一年,生产队收成不好,年底才开资。一个劳动日值(10分工为一个劳动日)才开二分钱,也就是说,一劳个劳力每天才挣二分钱,少得可怜!父亲一年挣了四千多工分,在生产队里挣工分算是最高的,一年才开不到十元钱。上有老,下有小,这年可怎么过呀!父亲一想,再没钱也得买些年货,就到别人家借了十元钱,买了蜡烛、鞭炮、香等,给老人买了瓶罐头、二斤蛋糕又给我和姐姐买了半斤糖块、割了二斤猪肉。过回年全家谁也没买一件新衣服,把旧衣服洗干净就对付着穿。肉少,包饺子时馅里多加菜。父亲狠下心把下蛋换零花钱的母鸡杀了一只,总共没花上二十元钱,还没有现在一盒烟钱就把年打发了。父亲在吃年饭时,总是把肉夹给奶奶和我们吃,自己吃的很少,然后喝上几口白酒,他感到这酒是苦的,并且一直苦在心头。他感到对不起老的和孩子们。可这有什么办法呢,现实就是如此,又想到这也比六零年挨饿时期强多了,心里就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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