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人”的勤奋
工作以后,不再面对种种考试,很少再有同一张试卷考出的不等成绩,我便难得再有机会用“聪明”和“笨”的标准来衡量人。要说一点机会没有,也不是事实。工作中,我见得比较多的,一是自以为聪明过人的人,二是没脑子的人,两个极端。前者总认为自己智商高人一等,做事喜欢颐指气使,指手划脚,凡事都争强好胜,只愿出人头地,一马当先,不甘处于人后,稍逊一筹。后者自视不高,实际水平也确实不怎样,做事缺少主见,大事小事,从不上心,一片糊涂;关键时刻,看是忙得团团转,却出不了“货”,主意飘忽不定,行动毫无章法。这两种人,若偏偏处在不错的位置,我又不得不与其合作,做好同一件事,那真是不由我不叫“苦也”。
活了半辈子,我一直想给自己的智力水平做一个测试。找那种专门的机构测,我不想花钱又不太信任,因为我认为,社会上各种各样所谓的专家多如牛毛,他们都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他们被摆在一定的位置,按照一定的规则做事,常常另有原因和目的,并不比普通人勤奋到哪里、“专业”到哪里,借助职业的光环,或者扛着斗大虚名四处混饭吃的人,我见过许多,迷信他们,不如相信自己。如果我连自己都不相信而去相信某些人,我得有充分相信他们的理由。我又怕测出的结果给我某种心理暗示,解剖自己不成,反而自我定位不准,被误导,适得其反。于是我暂且自己多看点心理学方面的书,想方设法对自己多了解一些。我觉得,我这个人,智商平平,情商也不怎样,这两项,能处于中等略偏上的水平,便谢天谢地了;但我的意商——意志方面的素质,应该十分优秀;综合起来,我的心商,可以处于良的档次。
过分谦虚等于骄傲。我这样说有自谦的嫌疑。也不是没有依据。我这辈子,如果还能做成一两件事,主要靠的是勤奋。那么,我到底是怎样勤奋的呢?人在中年,我有意识地为自己有限的成功总结起经验来。
二
经验一:一个动作,做一遍两遍我不会,那我就做一百遍。
欧阳修写过一篇《卖油翁》,文中那位老翁,“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无他,惟手熟尔。”即:所有技能,都可以通过长期反复练习而达到熟能生巧的境界。读书学习生涯中,我这个“笨人”,也不可避免有这样的体验。
我们本地方言中,没有“二”这个音,都发成了“奥”音。本地有小伙子到外地当兵,出操喊口令喊成“一奥一,一奥一”,惹得外地当兵的忍不住笑,他却不知道人家为什么笑。
读师专学说普通话,被老师指出这个发音缺陷,我怎么也辨别不出“二”和“奥”的发音区别在哪里。
教我们普通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的妈妈是那个沿海开放城市广播电台的资深播音员,家学渊源,她的普通话也非常好。为这个“二”,她一对一地纠正我不下十次,我还是我行我素,“你把舌根朝后压一压!”老师张开嘴巴示范给我看,就差动手按住我的舌头。但我终究不是耳聪目明之人。“你舌头可能有问题,发不了这个音!”老师不得不放弃。
《心理学》教材上确实有这种说法:有人天生学不会第二门语言。方言之外学普通话,等于学另一门语言。
老师放弃我不放弃。每天早上集体做操,学校高音喇叭里喊口令:“第七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预备——起,一、二、三……”我跟着广播学“二”,一遍两遍,一天两天,时间过去将近一个月,我终于找到发“二”音的感觉,先口型僵硬地念给同学听,同学说“对的”“像了”,我又去找普通话老师,她终于点头笑了。
我这个“笨人”,用反复练习、反复揣摩,证明了自己的舌头没有问题,不存在所谓的先天缺陷。
后来,翻阅美国作家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读到海伦跟着莎莉文老师学说话的那部分内容,我禁不住想,在许多新知识面前,我们都曾经是生理上有缺陷的“笨”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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