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办里怪事多
半个月之后,父亲值宿,我也跟着去了。知青办是一幢丁字形红砖房,与县委大院仅隔着一条马路。是夜,两个叔叔在挑灯夜战,一位姓肖,另一个姓张。我在跟前,一边看他们下象棋,一边听他们聊天。
肖叔放下棋子,呷了一口茶,由衷地感叹:“唉,这些个公主少爷,也不知道在学校学的啥?居然在家书上写自己睡在火坑里,弄得老爸老妈哭天抹泪,打电话发电报,向领导抗议,其实是笔误,将炕写成了坑!”
张叔把棋子“砰”地砸在棋盘上,手指着窗外,大声嚷嚷:“娘的,这些孩子都是败家子,吃馒头只啃皮儿,其余统统丢了喂猪,在山上捉了蛇,与老乡家的猫炖作一锅,小偷小摸不算,还聚众斗殴,讨厌鬼,缺德带冒烟!”
我竖起耳朵倾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两个叔叔骂骂咧咧,讲的真是咄咄怪事,闻所未闻,就和《西游记》一般神奇莫测。他们被说成了妖魔鬼怪,究竟是些什么样人呢?
之后,不断有知识青年到家里来,向父亲请教文学创作的事,未见一个头上长角脚下流脓的角色,均是知书达理的帅哥靓妹。并且一律声称,按照伟人的指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们才来农村战天斗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怎么回事,他们有老人家做靠山?
俩叔叔和小知青各吹一把号显然不是一个调。我赶紧向当事人请教,得到的答案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坏人只是一小撮儿,好人特别多!
知青办主任姓吴,是一位敦厚朴实的小老头,戴着一副眼镜,衣服打着补丁,洗得发白,手臂上还裹着套袖,讲话柔声细气,做事和风细雨。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人,也令人捉摸不定。
一天傍晚,我去等父亲下班。主任室开着门,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坐在他的对面,有说有笑,只听吴主任大喝一声,“啪嚓”,一个东西被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年轻人气哼哼,撇下一句“老头,中邪了!”头也不回,逃出门去。
随后,清香四溢,铺天盖地,肖叔和张叔跑过去看,“啊,两瓶茅台酒,正宗名牌!”两个人痛惜不已,大弯腰低着头,翕动鼻翼使劲嗅,唯恐漏掉一丝一缕。而吴主任则蹲在地上,“啪——啪”,拍着自己的脑门,喃喃自语:“唉呀,我冲孩子发什么飚,他又不是送礼走后门的?”先哭后笑,追悔莫及。
原来,找吴主任拉关系的人排着队拎着大包小裹,从早到晚,推也推不开,撵也撵不走。每天,口干舌燥,吃不香,睡不宁。平日里,强颜欢笑,迎来送往,一股邪火窝在心底,五内俱焚,七窍生烟,烧得他心烦意乱,头晕眼花,人都快疯了。
就在他焦头烂额接近崩溃的时候,吴主任战友的儿子,一个现役军人,到齐齐哈尔办事,顺便来看望他。来人立足未稳,就将礼品放置在办公桌上面,一句客套话也脱口而出:“吴叔,我老爸想您了,让我来问候,不知道您在知青办的工作如何,现在上山下乡是怎么一个情况?回去,我好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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