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唱:
我喜欢你不是从今天开始,
是从你在林中用弹弓打鸟那一刻起。
我把小石子捡进口袋里,
来到猫头鹰树下,
我把小石子扔向天空,
我冲小石子喊:
去吧,去吧,
飞到助郎的弹弓里去吧。
梅娘和助郎长成了青年,这时,他们才知道:他俩要想永远在一起,就要跨过千山万水。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家中的长女必须“女还舅门”,梅娘必须嫁回舅舅家,与表哥结婚。如果她要嫁给外人,就必须付给舅舅家高额赔偿。
梅娘的母亲对助郎说:
堆在女儿身上的白银——没法称,
积在女儿身上的血汗——数不清,
要娶梅娘你须送来三坨银,
否则你休想结下这门亲。
面对重重困难,助郎并没有退缩,他对梅娘唱:
人最爱自己的眼睛,
最笨的人也不会把它挖去;
人最要紧的是心脏,
最蠢的人也不会把它抛弃。
你比眼睛还重要,
你比心脏还宝贵。
我要外出挣白银,
付清你舅舅家的赔偿金。
不知你能否耐心等,
直到白首不变心?
梅娘唱:
彩虹要等风雨后,
梅子黄时五月天,
腊肉要经烟火熏,
榨菜要用坛来腌。
幸福不怕来得晚,
苦尽甘来方知甜。
助郎外出做工去了。梅娘经常爬到枫树岭上去眺望,盼望着助郎快快回来。一年过去了,助郎没有回来。舅舅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背炭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两年过去了,助郎还没有回来。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放排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三年过去了,助郎还没有回来。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挖井盐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梅娘等得好心急。她一次又一次跑到枫树岭上去眺望。她对远方的助郎唱道:
我望着月亮高高升起,
迟迟不见你的影子;
我烧起熊熊火塘,
迟迟等不来你的消息;
我砍下竹子搭好水槽,
迟迟不见你来把风尘洗;
我取下熏好的腊肉,
迟迟等不来你与我同席……
到了第五年,忽然有外边的人到寨子里来告诉梅娘:助郎在井里挖盐时被活埋了。
梅娘哭了三天,哭得身子瘦弱了,碓也舂不起,水也挑不动。到了第四天,梅娘到河滩上去放羊,望着当年她与助郎一起游方的地方,她忍不住再次落泪神伤。
所有的花都不再开放,
所有的草木都不再生长,
所有的生命都停止了跳动,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阳光。
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娘家。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梅娘还在暗暗祈求奇迹发生,她希望看到助郎带着一袋银子突然闯进她的家门。或者,当她走到半路时,助郎在拐弯处突然出现。所以,当她跨出自家的门槛时,她故意让自己的裙子掉落到地上。出了这个意外,按照当地习俗,婚礼应当延期举行。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裙子掉了不吉利,今日嫁了要死崽。”
舅舅却说:“裙子掉了没关系,今后夫妻更甜蜜。”
梅娘走出家门,来到山路上。她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助郎的影子,只有蝴蝶和蜜蜂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梅娘走到枫树岭,枫树岭的野鸡喔喔啼。按当地习俗,婚礼应该延期。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野鸡啼叫不吉利,今日嫁了全家都生病。”
舅舅却说:“野鸡喔喔啼,年年好福气。”
梅娘只得继续走。走到杉树坳,听到老虎嗷嗷叫。按照当地习俗,婚礼应该延期。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老虎嗷嗷叫,将来又死崽来又死老。”
舅舅却说:“老虎嗷嗷叫,年年都得宝。”
就这样,梅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到了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