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夕拾
老房子 (二)
落下病根儿了,真的落下病根儿了。就是在梦里,也总是梦见那间小土房里外的情景。两位抽着长长汉烟袋的祖辈老人,辛劳的父母,四个幼稚的孩子,就生活在那个低矮的小房中。
黄泥做成了火盆,盆里装着刚出灶的灰烬。两个祖辈围坐火盆边,南北对应的两铺大火炕,挤得空间只剩一点点。房前的沙坑,房后的泡潭,都是四个孩子的乐园。
而四个孩子的爹娘,却四季奔波在田间。
如今,哥四个又一次来到这个魂牵梦萦的老院。突然,他们沉默了,谁都没了语言,
三十年的老屋还在,只是换了窗与门檐。两位祖辈老人在这个屋里的土炕上,抽完最后一袋汉烟,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如今,孩子们的爹娘已经不在了。可老屋里咋还飘出妈妈的鱼香,小园里咋还看待见爸爸的汗珠闪亮?
老屋里尚存一家人的体温,房前屋后,我还听得见妈妈的声声呼唤。
那是老猪圈,这是老仓房。那是口古老的井,这是那年冻猪肉的坑。
门口停过奶奶的棺,送老人走,爹的头磕破了那个冬天的三尺严寒。
村口,夕阳老树下,总还像有妈妈飘动的白发在额前,漫天寒星下爸爸似乎还在抽他的一袋旱烟 。
向阳的大土炕啊,曾睡着祖辈老人和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啊,听着奶奶的童话,看着星星在苍穹一闪一闪。旧报纸糊墙,围住样板戏剧照几张。土房土墙土地土炕,土土的爹娘。香香的小米饭,难忘的土豆汤。
村东跑来孙大柱儿,西洼来了王二丫儿,房前摔泥炮儿,我当爹,你饰妈,房后玩起“过家家”
房前沙坑看荒火,房后潭边捉鱼虫。草丛逮蝈蝈,蓝天放风筝。写下多少回忆,留下多少真情?冬天窗上霜花厚,夏日门前柳荫长。难忘那件新衣服,难忘一脚黑泥浆。
土能生金,养人人更纯,骄傲,我是土里长大的一代人。
如今,爸妈去了,像老房子换了顶梁。尽管,老屋早就易主,可纵使再快的刀,谁又能斩断四个孩子与老屋丝丝缕缕的情肠?梁上的燕子窝空了,篱笆墙上却爬满了豆角秧,就像孩子对父母双亲的思念在疯长。捧一捧小园里的黑土,把我的思念裁上。
小小的院落啊,怎么遗失我那么多的难忘,低矮的老屋啊,咋死死地占据了我的梦乡?多少次泪湿枕巾,夜半泪眼苍茫。
老屋啊,你这的一草一木都刻着我儿时的苦乐,你的水土里都渗透了我浓浓的亲情,啊,我儿时的童真还一直在老屋的墙角珍藏。
静夜雨声
那是一个静静的雨夜,没有雷声,雨声时紧时慢,象头不上火的牛耕作在田里。这是个平常的雨夜,如果,没有你。
忽然,漆黑的夜变得美丽,冷冷的雨丝变得温柔,雨声象珠落玉盘一样神奇。敞窗,我深深地呼吸这雨中潮湿而清新的空气。思绪也瞬间与那雨声合弦,揉进了那静静的雨夜里。
于是,我看到了张广才岭下的那个小村庄,看到了雨夜中亮着灯光的红瓦房。房后的白杨树叶在雨中沙沙响,房前的豆角秧缠绕着篱笆墙。黄瓜花在叶下探头探脑地张望,南瓜秧却大胆地爬上了房。
绿树掩映着村庄,高山却栏不住山里人的畅想。风儿拨动着雨丝的琴弦,正写就雨夜里的温馨浪漫。
帘外的雨还肆意地挥洒,每滴雨似乎都落到了我的瓜田禾下。此刻,我的心真象是雨后的荷花,在恬静地尽享着温柔的月色。一个美丽的梦也在雨的灵性中得以孕育,并和着雨滴的妙音,在大自然的怀中降生。
明晨,在如诗如幻的晓雾中,面对旭日殷红,我看到了那梦浪漫的蒸腾!
啊,原来这静夜的雨声也能醉人,我真的醉了,我站在清风拂面的窗口前,却醉倒在雨夜的花蕊中。
芳草地.牛毛岗
梦里总出现那片芳草地,还有坡上的牛毛岗。你我躺在草地上,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滑过树稍儿,洒在草叶儿上,装饰了你美丽又俊俏的脸庞。你好奇地猜想月儿里的情景,我悠然地比对着星星的亮光。我口衔草叶儿,吹个小调穿透沼泽林莽,你在轻轻哼唱,于是,一个野曲便飘过荷溏山梁。
蝈蝈在尽情地亮着嗓儿,不知名的小虫也争着合唱。夜空中不时有野鸭煽动的翅膀。蛙鼓伴奏着村头的狗吠,鱼儿不时跃起在荷溏。轻轻的夜风亲得树叶儿沙沙响,你我任调皮的蚂蚱爬到腮旁。
轻柔的夜风,甜蜜的暇想。任露水打湿衣裳,任如纱的雾包裹山岗。月儿把花影拉长,而你我的梦正做得憨畅!
苇溏深处的鸟鸣牵出了岸上湖中摇动的渔火歌声,这静静的月夜啊,正合适年轻的心泛起青春的萌动与畅想。
夜里,看不见如火的江花,可那淡淡的花香早已染绿了你我的心房。
芳草地,牛毛岗,还有如水的月光。如梦似幻,那是晒不透的诗行,是唱不旧的乐章。如果,如果没有夜莺的歌声,我怕是要在故土的牛毛岗上,横吹草叶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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