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瞎子

一个秋天的傍晚，威虎山下的一条大道上兴冲冲地走来两个人。这是两个采山参的山狗子，一个名叫王二，一个叫魏三，刚从威虎山的虎跳峡那儿挖到个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可这是天下掉下个大馅饼，够他俩吃喝一辈子的。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哇，差啥不高兴？因此，他俩的心情特好，一路边走边说笑。

路边有一个魁梧大汉，身旁放着两个大箱子，正坐在扁担上用草帽扇风。远远地看见了王二和魏三，便起身迎了上去，操着外地的口音问道：“二位大哥，附近可有旅店？”王二是个热心人，伸手一指：“往前再走一里多路就有一家大车店，正好俺俩也要住店，你就跟俺俩走吧。”大汉赶紧言谢二位，挑着箱子跟着他俩向大车店走去。

一路上，三人东拉西扯，互通了姓名，大叹自称叫王大胆，老家在上江的王家窝棚，这几年一直在牡丹江跑山货生意。前天突然接到老家捎来的口信，说老母一病不起，让他赶紧回去。说完他指了指这两个箱子：“这是给老母准备料理后事的东西，正急匆匆地往家赶。”

没多久，三人就来到了大车店。因是一路来的，店掌柜的便把三人安排在东厢房。三人简单地啃了些青苞米，便早早地睡下了。

且说在他们三人房间的隔壁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座山雕”，另一个是“座山雕”同村的张瞎子，自称“张半仙”，二人刚从柴河镇来到威虎山，想投靠“座山雕”大哥张乐天，落草为寇。张瞎子入威虎山的绺子是“座山雕”圈拢来的，“座山雕”知道张瞎子是大名，上山之前少不了请教一番，俩人聊得很晚也没有睡意。到后半夜二更时分，“座山雕”打着哈欠睡着了。张瞎子吹灭了桌上的灯也准备睡下。可是因为上了年纪，觉轻，方才又和“座山雕”聊得兴致正浓，一时半会儿怎么也睡不着。就在张瞎子躺在炕上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隔壁东厢房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轻微响动。张瞎子听觉极为敏锐，被这声音一刺激立即翻身坐起，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听，好像是斧子从空中挥过的声音，接着是人的呻吟声。停了片刻，又是一阵奇怪的声响，再听，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张瞎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了想，便摸到“座山雕”的身旁，悄悄推醒了他，附在他耳边：“坏了，东厢房出命案了！”“座山雕”睡得正香，稀里糊涂地正说梦话，猛然听张瞎子说出命案了，立即惊醒了，揉着睡眼问是咋回事。张瞎子便一五一十地悄声说了隔墙偷听的经过，听得“座山雕”半信半疑。张瞎子说：“你若不信咱就试试，我假装把你的尿壶碰打了，咱俩人吵架，声音越大越好，观察观察东厢房那边的动静。”“座山雕”点了点头。张瞎子立即摸起“座山雕”的尿壶，啪地一声狠狠地摔在地上。“座山雕”破口大骂，张瞎子开始回骂，二人的吵架声在深夜里传出很远，一时间整个车店都被惊动了。各房间都亮起了灯，东厢房里的人先推门进来，询问原委。“座山雕”说张瞎子无故砸碎了他的尿壶，张瞎子说他丢了钱，东厢房里的人百般劝解，但他俩就是不依不饶。

这时，车店掌柜的来了，对“座山雕”说：“既然你没偷瞎子的钱，就把你的东西翻给他看嘛。”“座山雕”同意了，东厢房的人主动帮张瞎子搜了一阵，却毫无所获。张瞎子放声大哭：“我是个瞎子，靠给人算卦好不容易攒下几个钱，今天半夜却叫人偷走了，在这里住店的人都有嫌疑！我和同屋的没搜到，那就该从离我这屋子最近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搜！搜不到，我就不活了！”东厢房的人听了大怒：“你这瞎子真不讲理，俺三人一片好心帮你，你不但不领情，还反咬俺一口！”

这时，整个车店住宿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赶过来问是咋回事。看张瞎子那要死要活的可怜相纷纷劝道：“我从你们三人搜起，搜不到再各个房间挨个搜，让瞎子死了心也好！”说着，众人便涌进了东厢房。三人没办法，只好打开包裹等物品。一搜，没有。众人让他们把箱子也打开，王大胆连忙说：“这里面都是俺回家奔丧的丧葬品，太不吉利，恐怕冲了大伙的财气。”张瞎子却不依不饶，说什么也要打开搜一遍。这时，王大胆的神色大变，脸上的汗珠也滚落下来。众人见他脸色异常，越发怀疑是他偷了钱，纷纷要求开箱察看。王大胆三人汗如雨下，浑身哆嗦起来。正要夺路而逃，门口早被看热闹的人堵住了。车店掌柜的亲自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个沾满血污的油纸包，解开油纸包一看，竟是两个已经解肢的死尸！

原来，王大胆挑着的那两个箱子里，竟藏着他的两个同伙，半夜里等王二和魏三睡熟后，他俩从箱子里爬出来，手持利斧将二人砍死在梦乡里，然后分置箱中，准备等天亮时离店抛尸。因为住店的是晚上，出店时天未亮，三人相貌无人注意，即使注意了匆忙中也分不太清。再加上住店是三人，出店也是三人，人数相符，不会引起店掌柜的怀疑的。王大胆等劫匪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谁料却栽在这张瞎子手上。“座山雕”对张瞎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当即跪倒在地给张瞎子叩头：“张半仙，不，张先生，你就是我的恩师了，待我到威虎山有了出头之日，全定会把恩师拜为军师的！”

来源：话说关东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