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四次引导,德·莱纳先生终于怀着破财的痛苦认识到,他最难堪的是让于连在维里埃全城纷纷议论的时候去当瓦勒诺的孩子们的家庭教师。很明显,接受乞丐收容所所长的聘请对于连有利。相反,于连离开维里埃去贝藏松神学院或第戎神学院,对德莱纳先生的荣誉至关重要。可是如何能让他下定决心呢?此后他在那里如何生活呢?
德·莱纳先生眼看看就要做出金钱的牺牲,比她妻子还要绝望。至于她,经过这次谈话,已经取得勇者的地位:倦于生活,服下一剂曼陀罗,顺其自然,万念俱灰。弥留之际的路易十四即如是说:“吾为王时。”妙哉此言!
第二天一大早,德·莱纳先生接到一封匿名信。此信的文笔极具侮辱性。与他的处境相应的那种最粗俗的词语随处可见。这是某个下等的嫉妒者的作品。这封信又让他起了找瓦勒诺先生决斗的念头。很快,他勇气倍增,想马上就干。他独自出门,到武器店买了几把手枪,让人装上子弹。
“总之”,他暗自说道,“即使拿破仑皇帝的严厉的行政管理制度回到世上,我也没有一个苏是诈骗来的,可以受到指责。我最多是曾经视而不见罢了,但是我抽屉里有不少信件允许我这样做。”
德·莱纳夫人被她丈夫的这股憋着的怒火吓坏了,她又想起了那个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推开的当寡妇的不祥念头。她和他关在房里,她跟他谈了好几个钟头,没有用,新的匿名信已使他拿定主意。最后,她终于把一种勇气转化成另一种勇气,把给瓦勒诺先生一记耳光转化成供给于连在神学院一年膳宿费用六百法郎。德·莱纳先生千百次地诅咒那一天,那一天他竟心血来潮想弄个教师到家里来,便将匿名信置诸脑后了。
他有了一个主意,心中稍觉快慰,但他未向妻子提起,他想利用年轻人好幻想的心理巧妙地让他保证拒绝瓦勒诺先生的提议而接受一笔数目小些的钱。
德·莱纳夫人的困难大得多,她得向于连证明,为了她丈夫的面子而牺牲了收容所所长公开提出的八百法郎的工作,他可以接受一点补偿而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