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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刘痒痒

丁红主动为这五个男人带路,他说:“刘痒痒肯定是躲到他堂客的裤裆里去了。走,我带你们去刘痒痒家里,把这个右派份子揪出来!”

于是,丁红走在前面,五个男人举着锄头,跟在后面,桃花源人欢欣鼓舞地簇拥他们,一起向刘痒痒家走去。

众人蜂涌着来到了刘痒痒的禾场上,让大家意外的是,刘痒痒堂客也举着一把锄头从屋里冲到了禾场上。她咬牙切齿地对湖里坪生产队的那五个男人说道:“挖死他!你们今天一定要挖死那个四处偷吃‘小泥鳅’的家伙!刘痒痒不在家里,他躲在丁兵家里,我带你们去找他,今天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于是,壮观的一幕再次在桃花源里呈现:李兰花高举锄头,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五个湖里坪生产队的男人高举锄头,走在她后面,欢呼雀跃的桃花源男女老幼簇拥着他们,浩浩荡荡的队伍向丁兵家涌去。

到了丁兵家的禾场上,李兰花朝屋里高喊:“刘痒痒,你出来!你搞人家的堂客,现在仇家来报仇了!你躲是躲不过的,今天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五个男人也朝屋里高喊:“狗日的右派分子,你给我们站出来!我们五把锄头一齐砸,我们就不信你的两粒卵子是两粒铜豌豆。”

围观的桃花源人也跟着起哄,他们高喊:“刘痒痒,你出来!让我们看看你的两粒卵子是不是两粒铜豌豆!”

众人喊了半天,刘痒痒没有出来,倒是丁兵走了出来。

一看到桃花源大队的民兵连长丁兵,湖里坪生产队的五个男人顿时软了下来,张木匠拉着丁兵的手,哭诉道:“丁连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如今在湖里坪生产队还怎么做人啊?一个黑五类都敢欺负我这个贫下中农,这是丢了你这个民兵连长的脸啊!”

丁兵神情严肃地教训张木匠:“你闹什么闹?刘痒痒不在我家里,你在这里鬼叫鬼喊有什么用?你这个人呀,平时只知道走资本主义道路,一门心思只想着挣钱,你家里那一垄韭菜长得这么葱茏,可你呢,半年都懒得割一回,如今被别人偷割了几茬,你能怪谁呢?回去吧。回去把围住韭菜的篱笆筑牢些,筑得再牢些。你的韭菜被人偷割了,关键是篱笆筑得不够牢。”

接着,丁兵又教训李兰花:“你呀,也跟着瞎起哄。你男人偷吃别人的韭菜,难道你没有责任吗?关键在于你没有给他戴上笼嘴。他要是戴上了你做的笼嘴,他的舌头够得着别人的韭菜吗?”

张木匠在丁兵这里挨了一顿训斥,很不甘心,他又跑到公社武装部娄部长那里去告状,他对娄部长哭诉:“一个黑五类,右派分子,竟然敢欺负贫下中农!这个右派分子不好好在桃花源改造,乱说乱动,谁给他开的证明?谁给他的权利?”

听了张木匠的控诉,娄部长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这还了得?一个右派分子,不认认真真接受改造,竟敢半夜三更去割贫下中农的韭菜!下次开批斗大会时,一定要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不过,在送张木匠出来的时候,他又低声对张木匠说道:“这韭菜嘛,应该及时割,你不及时割,它就老了。我听说,你堂客自从被刘痒痒及时割了韭菜之后,越来越水嫩了,所以,刘痒痒这个家伙,倒是坏心办了好事。以后呀,我劝你还是自家的韭菜自家割,及时割,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张木匠带人大闹桃花源,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等他一去常德搞副业,刘痒痒照样去湖里坪“扎泥鳅”。

有一回,张木匠到丁兵家里来开外出搞副业的证明,在一条田埂上,张木匠恰好与刘痒痒狭路相逢。

看到自己身高还不及刘痒痒肩膀,张木匠明白,如果此时与刘痒痒单打独斗,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他只能强压怒火,一脚跨进田里,避开与刘痒痒相遇。他在水田里卟通卟通地走着,嘴里高喊道:“哪里来的鸭子?吃了一肚子蛆,浑身都是大粪臭!”

“呸!”他朝田里恶狠狠地碎了一口。

自从张木匠大闹桃花源以后,桃花源的女人们,开始对湖里坪生产队的那个“小泥鳅”产生了无限遐想,她们议论道:“小泥鳅到底长什么样呢?像天仙吗?”

连李兰花也曾公开对桃花源人无可奈何地感叹:“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小泥鳅’呢?她为什么把我男人搞得这样神魂颠倒呢?”

不久之后,刘痒痒闹出了一件轰动武陵公社的大事,而“小泥鳅”也因此到桃花源里来了,桃花源的女人们才得以一睹“小泥鳅”的真容。

那一年秋天,刘痒痒和桃花源生产队的男人们,一起去武陵公社粮站交公粮。公社粮站的验收员认为桃花源生产队的公粮没有干透,需要在粮站的晒谷场上晒一天。生产队长丁牛让刘痒痒和丁君留在粮站负责晒公粮,其余的社员赶回桃花源吃午饭。

刘痒痒和丁君坐在树荫下,望着烈日下的稻谷被晒得哔哔剥剥响,只觉得肚中饥饿难耐。

刘痒痒说:“刚才吃的三只红薯到哪里去了呢?怎么这么快就饿了呢?”

丁君叹气说:“守着这么大一片稻谷,却要饿肚子,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刘痒痒说:“这片稻谷是属于国家的,不是属于我们的。国家就好比大哥,稻谷就好比大嫂,我们就好比小叔子。我们天天离大嫂很近,却不能享用大嫂;大嫂是属于大哥的,看着大哥亲大嫂,我们做小叔子的只有干瞪眼的份。”

丁君说:“那也不一定。趁着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小叔子有时也可以在大嫂身上捞一把。”

刘痒痒说:“怎么捞?我们又不是老鼠,还能生吃稻谷不成?”

丁君压低声音说:“我们可以捞几斤稻谷到饭馆去换馒头吃。许多人都是这么干的。”

刘痒痒两眼放光:“你知道找谁换?”

丁君点了点头。

两人决定立即开始行动。他们四下张望,发现晒谷坪的那台磅秤边,坐着一个粮站的女工作人员,要在她的眼皮底下偷稻谷显然是不行的。

还有一个问题:用什么东西来装稻谷?

刘痒痒和丁君咬着耳朵商量了一阵,然后分头行动。

刘痒痒朝那个粮站的妇女走过去,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这位大姐,都中午了,还不回家吃饭呀?公家人就是责任心强啊!”

这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抬起头来,看见刘痒痒,顿时喜上眉梢。她问:“这位大哥,你是哪个生产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