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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北大荒的无名草 第1节 闯关东的故事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鸟向亮处飞”。老百姓都想选择好的生存空间,过幸福安逸的生活。于是在中国近代历史中,出现了四次大的移民潮,分别为蹚古道、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

“闯关东”是从清朝顺治年间到中华民国这段历史时期,山东、河北、山西、河南及皖北、苏北等地的老百姓到东北闯荡谋生的历史。也是中国近代史中规模最大的一次移民潮。

跨过山海关到整个东三省的广大地区被称为关东。关东做为大清国存储的一座资源宝库,人烟稀少,沃野千里,蕴藏着丰富的资源,成了关内不满足现状的百姓改变人生命运的梦想乐园。

据史料记载,在几十年“闯关东”的历史过程中,山东人闯关东的数量达到平均每年48万人之多,总人数超过了1830万。

时光回到大清光绪26年,这一年是庚子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西洋的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洋鬼子所到之处,烧杀虏掠,无恶不做。腐败的清政府忙着签约赔款,“老佛爷”慈禧携光绪皇帝逃亡山西,将危机转嫁到老百姓头上。苛捐杂税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致使百姓民不聊生,颠沛流离。官逼民反,义和团烽烟四起,内忧外患的大清国,一时间陷于风雨飘摇之中。

这一年的冬天,在茫茫的东北平原上,一溜儿八挂马拉爬犁一路狂奔。奔跑的马蹄扬起的雪雾,弥漫了半个天空。这是刘姓的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三十几口人,从山东蓬来举家迁移。年壮一辈哥四个,年少一辈哥四个,骑着马握着猎枪,围护在八挂马爬犁的左右,一直向着东北方向,跨过山海关,朝着北大荒的深处,牡丹江与松花江下游交汇处的草帽顶子山不停地奔进。

草帽顶子山是完达山的余脉。山不算高,但很有灵气。据传山上会经常出现一只金鹿在半山腰撒欢奔跑,引出人参娃娃跑来追赶金鹿,互相嬉戏。在很远处就能看到闪动跳跃的金光。山上树木葱茏繁茂,逢雨天山顶云雾笼罩,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人戴着一顶草帽威严站立。因此得名“草帽顶子”。

北大荒的冬天出奇的冷,滴水成冰,哈气成霜,撒尿落到地上立马结成了冰坨。

马拉爬犁在继续奔驰,前面要穿过一片密林。在前边引路的向导勒住马缰绳,回头向主人们提醒,这里是群狼经常出没的地方,最好能快点冲过去。说完便催马向前快速奔去。

突然,向导的马受到惊吓,惊马收住四蹄,几乎要坐在地上。随着惯性冲力,向导从马上闪了下来,一头栽进雪里。只见三条灰色的恶狼,其中两条张着大嘴向惊呆的马凶狠地扑去,另一条狼则扑向落马的向导。

小哥四个中的老三手疾眼快,纵马赶上来,递过猎枪。“轰”,随着枪声响起,其中一条恶狼应声滚落雪地。另一条恶狼发出一声哀嗥,站定身子怒目对望着老三。老三迅速换装弹药,还没等枪端起来呢,这时老四催马冲了上来。那条愤怒的恶狼见情况不妙,便掉转身体迅速逃离。

“轰”,老四的枪响了,只听见那条狼“嗷”的一声惨叫,便带着伤一瘸一拐的跑掉了。

老四的这一枪打在了狼的一条后腿上。

落马的向导也是身手不凡,只见他就地一个翻滚,顺势摘下背上的猎枪,枪口正好顶在迎面扑上来的恶狼的胸口上。狼爪子抓到了他的脸,只觉一阵疼痛,他手里的枪快速发出一声闷响,那条恶狼无力地瘫伏在向导的身上。

向导推去身上的死狼站起身来,那匹受到惊吓的马也逐渐安静下来。

向导摸摸脸上的伤口,摸了一手的血。

后边的马爬犁都跟了上来。马爬犁上的家眷们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对东北险恶的环境有了初步的领教。

老四下马从爬犁上拿过药包,给向导脸上的伤口缚上红伤药,并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

向导抖落身上的雪,又重新上马继续向密林深处奔去。八挂马爬犁则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远远地看见一匹马从前方的树林里冲向远处的旷野,一阵风似地狂奔。马后有十几只狼紧追不放。无疑是还有人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到近处只见一匹死马和两个尸首不全的人,身边还丢着把猎枪。那场面让人心惊肉跳。

东北的冬天昼短夜长,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八挂马爬犁经过一阵狂奔,走出了那片黝黑的密林,在林子出口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里眼界比较开阔,靠路边堆着一堆木楞,大概是夏天采伐下来堆放在那里没来得及运走。

老三说:“就在这里过夜吧。”

老人妇女和孩子们都走下爬犁,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身体。

由于木楞堆的遮挡形成了一片飘雪堆积的漫岗。年壮的哥四个拿着铁锹就着雪坡挖出洞穴,方便大家休息。年少的哥四个就在附近找来了干草和木头。在洞穴中铺上草放好行李,把八副马爬犁在洞穴外围成弧形,拴好马匹,安排好草料。将那堆木料搬过来围成一堵木墙,将人和马匹围在里面,又在外围点燃了两堆篝火。

大家随便吃了一些食物,填饱了肚子,便互相抱团取暖,在雪洞里睡下了。老哥四个和小哥四个做好分工,分别负责前半夜和后半夜的警卫。

远处传来狼的凄凉的嗥叫声,开始是一两声,渐渐地叫声多了起来,由远及近,彼伏此起。

“狼怕火光”,两堆篝火“哔哩啪啦”地燃烧着,对狼起到了威慑作用。

一轮残缺的月亮升起来了,惨淡的月光洒落在雪地上,天地之间变得明亮起来。能够清楚地看到远处狼群走动的身影及眼睛发出的幽灵似的绿光。那只腿上受伤的狼就在其中,一定是它引来了狼群,伺机报复。这狼也挺有韧性,跟随了几十里路不离不弃。

面对燃烧的火光和火光中持枪晃动的人影,群狼也不敢造次。一夜之间人与狼相互对峙,相安无事。

东方泛白,人们起来用过早餐收拾停当准备起程,这时狼群开始向人群逼近。

老哥四个和小哥四个端起猎枪守护在前面,对着冲上来的狼群交替开火。

第一批子弹打出去,就有好几只狼倒下了,可狼群依然向前抵近。

第二批子弹打出去,后面的狼又冲上来了。又连续放枪,至少打死十七八只狼,剩下的还有十几只狼继续顽强地往前顶。

老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叫老大沿着一根木头把火药撒下去,撒成一条宽宽长长的火药线。

 

老大刚撒完火药,群狼就奔了过来。老三立刻贴近火药线开了一枪,火药迅速爆燃起来。靠近木头的几只狼被烧伤了,其中有三只狼由于惊恐,竟连跌带跳地冲进了人群。这其中就有那只受伤的瘸狼,立即被大家用镰刀连搂带砍地灭掉了。

剩下的十几只狼还在且行且住试探着靠近。老三让大家一齐开火,又让家人们大声喊叫。群狼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式吓住了,也可能是那只带头的瘸狼已死,残余的狼群便一个个掉头逃走了。

全家老小逃过了一劫,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祸不单行。刚刚打退了狼的进攻,上路没走多远,一家老小惊魂未定,就见眼前的一颗老椴树上爬出一头黑熊来。

这头黑熊本来是在树洞里越冬的,没曾想被与狼拼杀的枪声惊醒了,爬出树洞来向一家人示威。

这头熊个头可是够大的,正当大家都很恐慌的当口,年轻的老四反倒喜形于色,显得神气十足,“噢”的一声跳下马对老三说:

“三哥,你照顾好全家老小,我会会这个家伙,也让全家人开开眼!”

老三看着老四如此兴高采烈,不免出乎意料: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弄不好他会吃掉你的!”

“三哥,你还不知道我?我要让全家老小高兴高兴!”

于是,老四坐在地上,脱下棉靰鞡,换上一双平底棉鞋。然后抓起枪,一阵风似地跑了过去。

那头熊可能是看到人多势众,有些胆怯,正要转身往树林里走,却被赶上来的老三挡住了它的去路,还笑嘻嘻地跟它打招呼。

老四见熊躲闪他,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熊砸去,正好砸在熊的头上。

老三看着老四如此举动,不免有些担心,这样做纯粹是在挑衅。

熊果然被激怒了,转身向老四追来。

只见它跑得飞快,差不多和马一样快。

老四撒腿就跑。

老三赶紧举起枪瞄向黑熊。

老四见了忙喊:“别打,别打,都站着不要动,好戏在后边哪!”

老四跑得比熊还快。

老四看见前边有棵粗壮的老柞树,便把枪放在离树几步远的地上,敏捷地爬上了树。

熊也很快地跑到树下。它先在枪边停下闻了闻,然后开始往树上爬。虽然它的身体笨重,但爬起树来向猫一样灵活。 

当黑熊爬上老柞树时,老四已经跑到一根粗树枝的树梢上,那根树枝长长地向外伸展。这时,黑熊也上了那根树枝。它沿着树枝奔着老四爬去,越向前爬,树枝就越细越软。

“哈哈,”老四对大家说,“现在你们看我教熊扭秧歌!”

只见老四扶着另一根树枝,用力踩动脚下的树枝大跳大摇,弄得那黑熊摇摇摆摆,站立不稳,并开始往后退。

全家老小看到熊的样子,果然都开怀大笑起来。

老四觉得不过瘾,他看那熊在往后退,就又去招呼它,仿佛像对熟人说话似的:“喂,怎么了?你不过来了?请你再朝前走几步!”

于是,他不再摇摆树枝了,那熊也似乎明白他的话似的,又向前爬了几步。

老四又开始大跳大摇,那熊又停住了。 

全家人都以为老四要把那熊从树上摇下来,可那熊也相当狡猾,不肯上当,也不肯往前多动一步。只是紧紧地抓住树枝,眨着一对小眼睛瞧着这个怪人。

老四见那熊不往前挪动,就说:“好吧,你不走,我走!你不到我这儿来,我到你那儿去!”

说完,他爬到树枝的末梢,只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老四从树上掉下来,家人们一阵惊呼。

冬天的树枝是脆的,好在离地面不高,老四闪了一个趔趄站稳了,他飞快地把枪拿在手里。

惊魂稍定的老三见老四拿着枪不动,就提醒他:“你想干什么?还不快开枪?”

老四却说:“不能打,我还想和他扭一会儿秧歌,再让你们乐一乐!”

那头熊随着树枝的断裂引起的反弹,赶紧趴伏在树枝上。见老四落到地上,黑熊也从它趴着的树枝上往后退。每退一步,都要回头看一下。退着退着,它终于退到树干上来。然后,便倒着身子从树干上往下退。

只见它脚掌紧抓树干,一步一步地往下退,依旧是那样从容。

就在那熊的后腿刚要落地时,老四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枪口塞进黑熊的耳朵里。随着一声枪响,黑熊瘫软地倒下了。

老四看到全家老小都喜形于色,也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这一招儿是跟三哥学的。”

老三问老四:“我也没教熊扭秧歌呀?”

“那是我突发奇想,就想试试,还真挺管用!”

老四的这场惊喜剧,对全家老小这半个月来,还是头一回这般开心。

经过几天的艰险奔波,一家人在惊恐与疲惫中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东屯。

山东屯,说是屯其实只是散落着几户人家,大部分都是早些年从山东过来的。满眼望去是茫无边际的草地,一片荒凉。

骑上马在草地上随自己的意愿跑上一大圈儿,然后到依兰府衙登记造册,就获得了这片土地的归属使用权。当地人称之为“跑马占荒”。

转年的春天,泥水已经调和的时候,拥有三排茅草房,很有气势的刘家大院建了起来。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从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搬进了宽敞的新居。

从此,山东蓬莱的刘氏一族,便在这偏僻的“北大荒”落地生根,开启了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