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村
事隔四十年了,他一直没忘。去年冬天,二胖子回渔场探亲,特意探望宋大爹。他七十多岁了,身板还硬朗,还常钻山砍明子。他俩谈及猎熊的事,宋大爹打了个唉声说:“大爹对不住你,那次猎熊卖的钱,都让我给你柱子哥娶媳妇用了。只给你家买点儿肉,你当时念书也没钱……若是现在,何必冒那个险?都是穷的啊!”
“那现在你咋还钻山呢?”
“唉,有瘾哪,三天不砍明子,浑身就不舒服。现在的小青年哪象你们那茬人能吃苦?连明子长在啥树上都不晓得,看我死了他们过不过……
他知道,宋大爹说的是心里话。细想,宋大爹说得在理,也不在理。在理的是,近些年,山里人确实富了,不把砍明子当回事儿。不在理的是,时代发展,当今的年轻人有新的追求了,哪能拿老眼光看新形势呢?
每当大雪封山,河水结冰,这里的冬天就来临了。这里的雪是够大的,棉絮般的雪花飘起来就没完没了,几天几夜也不停。直到把山盖满了,把地铺严了,把路封死了,家家户户的房门推不开了,才肯罢休。大雪过后,这家窗户“吱”地揭开了,那家窗户“嗖”地跳出个人来。先开窗的人家第一件事就挖房门边的积雪。自家的挖完了,再挖左邻右舍的。就象关内抗日战争时期挖地道似的,家家户户都挖通了雪的通道。通向柴垛的,通向水井的,通向牲口棚的,通向大街小巷的。甬道连接甬道,把各家各户连接起来,构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道网”。看到这番景象,使人不禁想起电影《地道战》中的壮观现场面。
也真就发生过《地道战》中的“战斗”呢!雪后的几天里,接连发生了几桩怪事:这家冻在仓房里的白条鸡不翼而飞了,那家圈在架里的大鹅没有踪影了;这家猪圈有被什么扒过的痕迹了,那家羊栏子里的羊还在,门却被撞开了......一天夜里,张老汉去给马添夜草,听到猪圈里有响动。他以为猪是冻冷了呢,没有在意。添完喂马草料,随手拽两捆干草,准备垫猪窝,还未来的及垫草,猛地发现猪圈里有两对绿莹莹的光在闪动。不对,圈门挡得好好的啥东西跑进猪圈里了呢?定睛观瞧,两只毛茸茸的大灰狼一个叼猪耳朵,一个用尾巴抽打着他家的大肥猪呢!这是他家准备过年的大肥猪,有三百来斤。可就是天冷,也可能是猪肥自懒,任凭两只狼折腾它,只是一个劲地哼哼,躺在窝里一动不动。可把张老汉吓坏了,以前光听说闹狼,亲眼见到狼还是第一次。他只觉得头发跟发炸,两腿发软,嘴也不好使了,掉头就往屋里钻,语无伦次地喊着:“狼......猪圈......里有狼!”还未等张老汉钻进屋,两个黑黑乎乎的家伙早已蹿出猪圈,拖着长尾巴,一溜烟似地逃跑了.
张老汉夜遇大灰狼的事揭开了桩桩怪事的谜。全村人都动起来了,哪家都准备几个一米来长的木棒子,不论老小,能跑能颠的,都人手一个。年轻力壮的,都调配开了:把村口的,打突击的,设埋伏的,一切都安排就序,一场捉狼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这里的冬天黑得早,晚上四点钟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天刚眼前黑,大柱子坐在灯下和家里人闲聊。忽听猪圈里有响动。“谁呀?”大柱媳妇问了一声。没听到回音。大柱子推开房门一看,啊,五只大灰狼正大摸大样地往出驱赶他家的老母猪呢!一只狼叼猪的左耳朵,一只狼叼猪的右耳朵,一只狼用尾巴在左边抽打猪,一只狼用尾巴在右边抽打猪,还有只狼在猪的腚后紧紧地叼着猪尾巴......有这五个家伙“保驾”,大柱子家的母猪哪有不走之理?无奈,一步一哼哼地被驱赶到院子里。大柱子这个急呀,这个气呀,扯着大嗓门喊起来:“快来人哪,狼进村了!”他这一喊不要紧,把狼全给震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醒过腔来。正当大柱子进屋莫木棒的当儿,五只狼象跳低栏的运动员一样,嗖、嗖、嗖,一米多高的栅栏,一蹿便过去了,顺着雪的甬道就往村口蹿。大柱子边追边喊:“快堵住呀,往西跑了!”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把全村震得都直打颤!小小的山村立刻沸腾了,灯笼火把遍布村口。狼刚跑到村西口,一阵棍棒,一阵呐喊,就给堵回来了。急调转头,又往村东跑,正好和大柱子撞个满怀。大柱子顾不了许多,抡起棒子,对准跑在最前边的狼腿猛击,狼的前腿断了,立即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它身后的四只一愣神儿,可没等大柱子论第二棒子,它们就嗖,嗖,嗖......从它头顶一跃而过,径直朝东跑去。大柱子捉狼心切,抡起棒子就往打倒的狼头上砸。就在木棒接近狼头的一刹那,瘸狼嗷地一声竟站立起来,张开血口就往大柱子身上扑。这一招儿真够厉害的,大柱子一点提防也没有,没想到断了腿的狼还要咬人!可能吓破了胆儿,也可能扑了猛了些,把大柱子吓得直咧嘴,噔,噔,噔,倒退了三四步才站稳。这时堵村西口的一伙人上来了。还是上岁数的人有经验,脱掉身上的老羊皮袄,往狼头上一捂,再凶的狼也无能为力了,光蹬腿,光嗥叫,就是动弹不得。七手八脚,挣扎着的狼被捆好了嘴巴和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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