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匪没作任何解释，他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儿子向匪首“座山雕”申请要了一间房子，把老匪轰出家门。

修补个鞋子吧，多少收入几个，比伸手向儿子要吃要喝强得多。

你别说，没这个去处，人就不来了。有了这个去处就有人光顾，没几天工夫，老匪就接了不少活儿。有送一双的，有送几双的，还有单送一只鞋的，而且都说要得紧。今天送明天就想取，上午送下午就要拿走。老匪当然满口答应，也从不误时，看来这是个受人欢迎的活计，不比当年做木匠活时差。

过了一个多月，活儿就渐渐少了。这是正常现象，威虎山的匪窝里屯子分散，一个屯子最多也就三两千人，最少的也就几百口人，能有多少人补破鞋呢？除非是过日子细的匪属才肯花几个钱补鞋，手头宽绰一点儿的匪属破一点儿的鞋早扔了，谁愿意在众匪面前丢脸？

老匪正闲着没事，嘴里哼着“二人转”小调。突然，赵大娘们进来了。这女人前几天来过两次，每次看到老匪忙得不可开交，自己搭不上手就又走了。这会儿见老匪一个人闲坐着，便找个小凳子也坐下来。

“难得你歇口气啊！”赵大娘们说。

“也真可以呢，老嫂子，这么得闲？”老匪忙答话。

“我没你这手艺，要不我也干。”赵大娘们用羡慕的口气说。

“你干这啥用？有儿有女有吃穿的。”

“哼，儿女小时当娘的离不了，儿女大了就讨厌娘了。你还不知道，你怎么不跟儿子过了呢？”

“哎，各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的？天下一个理儿，昨晚上我大儿女还骂我老不死呢。我想她骂得对，也早就该死了！”

“是啊，该死了，又他妈的不死，也不想死。老嫂子，你才一巴掌的岁数，还能活十年二十年的没问题，我不行了。”

“哪里话？我看你比我行，你就腿差点儿，能吃能喝心又宽畅，你一定比我高寿。”

“不行了，牙都开始掉了，你看。”老匪张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床子。“你喝水吧？我给你倒。”他要伸手拿拐杖。

“你别动，我自己来。”赵大娘们按住老匪的手，自己起身去倒水，她先给老匪递了一杯，然后自己也端着一杯喝着。

“都不烫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水？”

“都两三天了，我懒得动，也忙了点儿。”老匪不好意思地说。

“也真是的，倒到锅里，我给你重烧一下。”

第二天，赵大娘们早早地又来了，手里掂着几双并不很破的鞋子。

“这是我的邻居王二的鞋，他跟着‘座山雕’东跑西颠的没空送，我就给带来了。”赵大娘们似乎很乐意干这种差事，也许是想为老匪揽一笔生意。

“哟！我这里有郑干巴一双鞋，都补好几天了，又不见他来拿。”

来源：话说关东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