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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狼散记

作者:刘国林时间:2018-04-11浏览量:
导读:作者介绍:刘国林,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分会会员。1975年以来,创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后在《人民日报》、《青年文学》、《散文》、《儿童文学》、《延河》、《萌芽》、《少年文艺》、《北方文学》、《北大荒文学》、《青海湖》、《雪莲》、《四川文学》、《作品》、《青春》、《山西文学》、《厦门文学》、《黄河文学》等全国报刊发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

家乡人睡梦中听到野狼沟里的鞭炮声,觉得奇怪,就相约顺着声音寻到沟头。见周二爷一个人忙三火四地放鞭炮,边放边顾头不顾腚地往村里跑,便奇怪地问:“周二爷,你这是唱的哪出戏?”连喊几声没反应,大家以为他是梦游,不敢惊动,惊了要丧命呢,还是让他自然醒来吧。其实,周二爷是吓傻了。

周二爷夜半遇狼的事,当夜就被村长报到镇上。第二天一早,县里就派来电视台的记者采访。鉴于前段时间“假虎案”的造假新闻,电视台的记者慎重地进行现场验看,果然有狼的足印!电视台记者前后左右地好一阵忙活,把县林业部门的领导也给足了镜头,说这是退耕还林的结果,三十年不见的“老对头”又回来了。这还不算,林业部门还奖励周二爷一千元,表彰他保护野生动物的功绩,还让他坐上镇长的车到电视台录相,说是让他在电视上和全县的观众见见面。

这下子可把周二爷美得不知说啥好了,光张着大嘴傻呵呵地乐。心里想,因祸得福了,白喝一顿白酒、白和狼过了一次招儿不说,电视台还露了一把脸。林业部门白给了一千元“压惊”钱……这都是我周二爷时来运转的好兆头哇,说不定今年还能摊上啥好事呢!录完了相,林业部门的领导用专车把他送回家,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周二爷也没客气,张口就说:“我为保护野生动物,把过年的鞭炮提前放了,你们得给我补上。走,我知道哪儿有卖的……”其实,他心里想着儿子的积压鞭炮呢,也想让儿子沾他点光哩!就这样,周二爷赶狼的新鲜事儿,就像长腿似的,太年初一就在全县传开了。

大灰狼临死时

那一年 ,二哥养的二百多斤重的肥猪遛豆茬子吃。刚走进收割后的豆地,就被一只大灰狼咬着它的耳朵往前赶,边走边用尾巴敲打着它的屁股,慢慢地走出豆地,走进荒草甸子。开始,那肥猪不肯就范,不停地嚎叫。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我和二哥听见猪的叫声,便一人拿一把铁叉,慌忙追去。三爷闻讯后,便提着那支生了锈的老洋炮,尾随着我俩追猪撵狼。 

追进荒草甸子一看,那头肥猪已被恶狼摁到,将它的肚皮掏开,正一口口地吞食着它的内脏。三爷不由得大怒,抬手就是一洋炮,也不知打中没有,反正那狼夹着尾巴一溜烟地逃跑了。三爷见状便领着我俩分路追击那只狼,当太阳快落山时,那狼被我们追急了,便一头钻进一个草堆里,躲在里边一声不哼。我看得真切,端着铁叉狠狠地向草堆里扎去。那狼也真是有主意,仍是吭都不吭。这时,二哥和三爷也先后赶到。我边往草堆里扎铁叉边喊:“狼被我扎住了,快扒草堆!”三爷见状信以为真,领着我俩手忙脚乱地扒草堆。果真见那狼翻着白眼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再仔细一瞧,铁叉没有扎中它,而是贴着它的肚皮扎进泥土里,它咋就死了呢?“是装死!”三爷说着便往出拔铁叉,我和二哥也忙着帮三爷拔铁叉。谁知这当儿那狼竟腾地站起,熬地一声蹿出一米多远,一溜烟儿似地逃走了。三爷忙操起老洋炮,对准它的后腚就是一枪。可惜天黑了,沒打上,让它溜掉了。那几天,小伙伴儿们都不敢进草甸子里捞鱼了,怕遇上那狼。唯独狗剩子胆儿大,敢领着大黄狗陪他妈去荒草甸子边的苞米地里掰苞米 。那天,狗剩子妈钻进苞米地就开始忙活。狗剩子领着大黄狗在附近玩耍,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妈的后边。渐渐地,大黄狗玩腻了,溜出苞米地,狗剩子也没在意。突然,他听到大黄狗发出哼唧声,他还以为大黄狗在和别的狗在咬架,便倾耳静听。可瞬间便传来了大黄狗的哀嚎声。狗剩子一急,起身便向狗叫声奔去。只见他的大黄狗正长拖拖地躺在草地上气息奄奄地翻白眼呢,旁边则是一只满嘴是血的大灰狼,正瞪着绿莹莹的眼睛瞧他呢。狗剩子当时就吓傻了,还未及回过神 ,大灰狼就朝他扑过来。他“妈呀”一声惨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天,狗剩子妈急红了眼,在后边一路哭着喊着追赶大灰狼。多亏那天中午三爷溜野鸡套时碰见了那只叼着狗剩慌跑的大灰狼,他不敢用洋炮打,怕再伤了狗剩,只能骑马追截。那大灰狼终于经不起三爷的追赶 ,只得放下狗剩夹着尾巴逃走了。三爷救狗剩要紧,只朝那狼胡乱地放了一枪,只见那大灰狼随着枪声嗷地回头就咬,栽了个跟头,接着又翻身跃起,蹿进草从中没了踪影。三爷估计,肯定是打中狼的后腚了,不然它不会返身嗥叫,也不会载跟头的。可惜没击中要害,还是让它逃掉了。从此,狗剩的脑袋下边就留下了一道紫疤,人们也再不管他叫狗剩了,都叫他狼剩。从此,狗剩的爹妈就领着狗剩带着白酒和罐头来三爷家谢恩,说啥也要给三爷当干孙子 。要是没有三爷救他,他的小命早就报消了。三爷高兴地收狗剩为干孙子,还当着狗剩的爹妈保证:“一定要除掉那个大灰狼,为家乡保平安。”  

转眼进入腊月,三爷走了趟大兴安岭。他是找鄂论春朋友借猎狗的。前些年,一到冬天三爷都去它的鄂伦春朋友那里借猎狗打野猪和黑瞎子,只是近些年他年纪大了,才金盆洗手的。现在他又去鄂伦春朋友那里借猎狗,显然是要除掉狼害的 。 一天上午,三爷骑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十二条猎狗。他告诉我和狗剩:“你俩也跟我来,咱就找那大灰狼算帐去!”三爷这般说,我俩二话未说,蹦蹦跳跳地跟着三爷向村边的草甸跑去。走着走着,发现了一堆狼屎,里面杂掺着一些猪毛和没消化的碎骨头 。再往深处走,又发现了一堆像是刚吃过的半个猪头。可能是大灰狼 正享用美餐呢,见我们赶来就匆匆逃走了。三爷仔细察看了 狼踪,便喊了声:“黑子!”只见一条大黑狗跑到三爷身边,先是围着那半个猪头嗅了一阵,接着便径直向右边奔去。刚走出约百十步,忽见大黑狗两耳一立,嗷地一声向前一扑。只见大灰狼箭一般地蹿出苇塘,转身便向西北逆风而奔。大黑狗紧随大灰狼冲出苇塘,却突然停步不撵了。三爷见状便喊:“大白、大黄,上!”伴随着三爷的吆喝,只见两条猎狗亮开四爪,伸开细腰,旋风般地向大灰狼刮去。大灰狼则如被旋风刮起的一片小树叶,风猛速更急 。大灰狼确实老成有道,弯子甩得也极好。身在草丛中,尾在草尖上 ,远远望去,既像是船帆在调整方向和船速,又向一团灰色的雪球左翻右转地在有意地戏弄追它的两条猎狗,竟把我和狗剩看得眼花缭乱,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狼犬大战。一里、二里......训练有素的两条猎狗紧紧盯着左旋右转的灰色雪球。十米、五米、一米,眼见着猎狗已经张开了嘴巴,却见大灰狼嗖地一个急转弯,两条高速奔驰的猎狗陡转不及,一下子射出四米多远,待机转身时,已被大灰狼甩掉五米左右。一个为生存而拼命狂奔,两个在其身后而舍命追逐。大灰狼不停地重复着它那扣人心弦的完美佳作,眨眼的工夫 便将两条猎狗甩开。若是百米竟赛,大灰狼肯定不是猎狗的对手;若是搞耐力型杂耍竞技,猎狗肯定是甘拜下风了。我和狗剩看得着急,便跑到三爷 面前急声说:“三爷,多放几条狗吧,大灰狼一旦伸开腰,猎狗就会累吐血了!”“别着急,我的好孙子,三爷今天就是要你俩见识见识大灰狼是怎么死的!”三爷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他一边从皮兜里拿出一把铁刷子,轻轻地梳理着马背,一边笑着说:“你俩只要仔细注意一下大黑狗,就能发现好戏才刚开场哩!”这时我才注意到那条大黑狗。它才不看同伴追逐大灰狼呢,而是先围着苇塘嗅了一阵,接着又像是发现了猎物一样,急匆匆地跑到苇丛稀少的雪地上,先是用爪扒开积雪,接着便趴卧在扒开的雪窝里。 约一顿饭的工夫,我突然发现大灰狼一个急转弯直奔西北方向。两条猎狗又被它搞得晕头转向,掉过头来奋起直追。大概那大灰狼特愿意和它的对手玩马拉松赛,在两条猎狗的追逐下显得悠闲自如,有条不紊。而后面的两条猎狗。则张着大嘴伸着长舌,不停地喷云吐雾,眼见着被大灰狼甩得越来越远。说来也巧,大灰狼可能是为了避开狗群的偷袭 ,开始奔屯子方向跑,接着又一个急转弯,竟然直奔大黑狗藏身的地方跑来。十米、五米、一米......几乎是毫厘不差,只见大黑狗竖起耳朵,偷偷地窥视着大灰狼的动静......就在大灰狼从它头顶跃过的一刹那,大黑狗突然纵身一跃,一口叼住了大灰狼的下腹部。不知道是大灰狼的速度太快 ,还是大黑狗咬狼心切,明明见他一口叼住了大灰狼的肚皮,却没有叼住,只见大灰狼嗷地一声怪叫,回头就是一口,大黑狗却来个就地十八滚。躲过大灰狼的回头一击。大灰狼不敢恋战,掉头向西南方向逃去。我不得不对大黑狗刮目相看了,它咋就能猜到大灰狼就能从此经过呢?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当儿,却见大黑狗不但没去追大灰狼,反倒像东挪出约一百米,仍如上次那样刨开厚厚的积雪,将身子隐入雪窝里。三爷见状满意地抹了把胡子喊道:“ 四眼子,花脸豹,上!”那个叫“四眼子”的猎狗,和那个叫“花脸豹”的猎狗,听到三爷的口令后,替下了大白和大黄,发疯般地向大灰狼追去。再说那大灰狼虽然久经沙场,但倦体总也经不起生力军的穷追猛赶,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就又折了回来。如先前一样,经直奔向大黑狗的第二个藏身地,大黑狗又是一个疾扑。大灰狼这次没有躲避,而是弓身从大黑狗的肚皮底下横穿而过,紧跟大灰狼身后的两条猎狗由于速度太疾,竟与大黑狗撞到了一起。等猎狗缓过神来,大灰狼已跑出了十几米。三爷见状急忙跨上马背,带领十一只猎狗成扇面型向大灰狼追去。此时的大灰狼已奔跑了一个多点儿,对如此多的生力军如何能招架得了?无奈,便一个箭步冲向冻干凅的河道,而跟在后面的猎狗则自动游离出三个方队。河道两旁有六条猎狗搞迂回包围,河道里有五条猎狗舍命穷追。一条猎狗终于触到了大灰狼的尾部。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条猎狗一身脖子,便一口叼住了大灰狼的后腚。大灰狼也不示弱,猛地掉转身,甩掉了那猎物的攻击。其它猎物见状蜂拥而至,把大灰狼团团包围。突然,大灰狼的身下猛地跃出一个黑影,一口掐住了大灰狼的脖子,先是恶狠狠地向左右甩了两甩,接着便将其按在了雪地上。原来,大灰狼左突右冲的当儿,竟鬼使神差地又跑回大黑狗的藏身地,中了大黑狗的埋伏。 这次,我终于听到了大灰狼的哀嗥。它先前还能四爪朝天地乱抓,随着叫声的逐步微弱,便渐渐地不动了。继而,它的身体不停地抽搐,雪地上印染着一滩鲜红的血迹。群狗都伸着长长的舌头,围着三爷不停地喘着粗气,望着三爷好像是在邀功。三爷则从怀中掏出酒瓶,咕嘟嘟地一阵狂饮。喝够了,又从腰间抽出短烟袋,拧上一锅烟沫子,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突然,我见那大灰狼停止了抽搐,竟慢慢地爬起,继而又吃力地坐了起来。那两只半睁半闭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却失去了凶狠的光泽。只见它将两只前爪微微举起,并慢慢合拢,好像是对三爷缓缓地作了一个长揖。等它在举爪时,看来已是力不从心,再一次缓缓地倒下,被大黑狗咬伤的脖子上,慢慢地往出流着黑血。听人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这大灰狼也一定是不愿离开它纵横驰骋的大草原,而是对它的对手——人类作最后一次依依惜别吧?我想。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那大灰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便一动不动了。只是那两只眼睛却越睁越大,定格在我的眼球里……大灰狼死了,死在三爷的手里,也死在我心里。 

来源:话说关东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