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村
有一天,孙秀琴又在山边挖草药,听到前边有狐狸的叫声,和狗的叫声差不多。不像是一只,而是两只。她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慢慢向前又走了一段儿,看见两只狐狸在草稞里玩耍。这是她第一次在野外看到狐狸恋爱,因为密密麻麻的荒草挡着视线,她索性站起来观察。两只狐狸只管亲亲热热地拥抱,根本不理睬她。她学狗叫吓它们,它俩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拥抱得更紧了。几个月后,孙秀琴看见一只狐狸在前边走。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然后又走。发现后面有人,还是舍不得把那东西丢掉。最后,人离得太近,它实在没办法,才放下东西跑掉了。狐狸丢下的是它的崽子,和狗崽差不多,眼睛还没睁开呢。孙秀琴把它包好,抱回家来。它太小了,饿得像小猫似的眯眯叫,却不会叼奶瓶上的奶头。整整两天,它才会吃奶,用两只前爪抱着奶瓶,嘴巴含着奶头,一口一口地喝。小东西饭量不大,每次一瓶子牛奶还吃不完。后来,长大了些,明亮的眼睛睁开了,也能吃稀饭了,对人也挺友好。孙秀琴跟它玩耍时,它高兴极了,两眼放射出欢乐的光芒。抚摸它,它竟用前爪抱住她的手不放,撒娇之能事。有一天,孙秀琴决定把狐狸放归大自然。刚放出不久,便引来一群狐狸,群星捧月般地把它接走了。前边有条河挡住去路,大狐狸过河容易,狐狸崽过河就困难了。于是,一只大狐狸先蹚过河,它用嘴叼住河岸上大树的树枝,又一只狐狸过来叼住它的尾巴,一只只狐狸拉起来,成了一座“桥”。那只狐狸崽便灵巧地从它们的身上过河了。
狐狸也有生老病死,它们也像人似的为同类举行“葬礼”。三十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孙秀琴有幸见到了狐狸的“葬礼”奇观。出于好奇心,她向狐狸群奔去,想看个究竟。狐狸群并不理睬她,或者认为她并不能把它们怎么样。只见三四只大狐狸在雪上扒着,不多时就扒出一个雪坑。又有两只狐狸拽出一只死狐狸来,一直扯到雪坑边。为首的老狐狸先在死狐狸身上嗅着,从头嗅到尾,又绕着死狐狸走了一圈儿。然后,老狐狸弓着腰,用前爪刨些雪,盖在死狐狸的头上。接着,众狐狸都纷纷照办,前刨后挠,转眼间给死狐狸造一座“雪坟”,却把狐狸尾巴露在外边。这时,只听老狐狸一声长嗥,边嗥边绕着“坟头”转,众狐狸也跟着它绕着“坟头”转圈儿,转得没完没了。看来,狐狸挺重“感情”,在向同伴儿的“遗体”告别吧?突然,刮来一阵风,把露在外边的狐狸尾巴吹动了,众狐狸立即停止了“哀悼”仪式,一阵忙乱,把新筑的“坟头”扒开了,重新露出死狐狸的尸体。那只为首的老狐狸又在死狐狸的身上嗅了一阵子,从头嗅到尾。大概它以为死狐狸又活了吧?折腾了一阵子,直到确信死狐狸没有复活,才重新埋起来。紧接着,众狐狸低垂着脑袋,对着“坟头”呜呜地叫,眼中似首泪光闪闪。为首的老狐狸边叫边把嘴往“坟头”上插,好像“哭”得死去活来,又好像在吻死去的同伴儿。
这场“葬礼”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宣告结束。众狐狸纷纷离去,只把死狐狸扔在风雪里。孙秀琴觉得新鲜,又觉得奇怪。回家问老人,老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一辈留一辈呗!”细想,老人的话也有道理。如果动物若没有情感,怎能存在动物的世界里呢?
1991年,渔场走出的大学生是王庆宇,现任哈尔滨工程大学核材料系副教授。他印象最深的是爷爷穿的靰鞡头。
靰鞡是用牛皮或猪皮缝制的,挺精巧,面上提起个高鼻子,抽了许多均匀的小褶,高高的翘起;左右两边各有三个耳子,样子有点象小船。靰鞡里絮的都是完达山一带的特产—靰鞡草。絮好后,先把脚伸进靰鞡里,踩均匀、实称,再把耳子穿上两根小绳,缠到靰鞡子上,最后再缠上有裹腿。穿上它,走起来蓬松松、暖和和的,就象踩到棉花包上,轻飘飘的,
一场大雪过后,跑到大街上看街上行人,嘿都向出征的古代将士似的头盔,青一色的狗皮帽子,手戴白茬的皮手闷子,脚穿靰鞡头子,整个装束,威武极了!再听那靰鞡碾压积雪声,“吱吜”“吱吜”地,此起彼伏,声音是那么悠扬悦耳,那么细腻柔和,如小儿学语,似百灵鸟在树上啼鸣。
每到初秋,他都跟爷爷到甸子里割靰鞡草。这时的靰鞡草没经霜点,翠绿翠绿的,柔和少女腰姿,秀如少女舒臂,一阵风吹来,她们顿时活跃起来,拥挤着,欢笑着,用她们那柔软的手不时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好像也拂进他的心房,弄得他的心也痒痒的。他索性躺在草丛里,好像一个被巨大绿色的襁褓包裹着的婴孩。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仰望叶片缝隙里露出的一块块天空。天空深燧,也更蓝了。草被风吹动,那一块块天空也跟着颤动。
爷爷没有他这份童心,他在不停地挥动着镰刀搂割着靰鞡草,一缕一缕地捆好,转眼就割一大片。草塘里塔头满地,一不小心就会绊一跤。可爷爷不管这些,照样跺着稳重短短的步子,浑身因为用力的缘故不停地抖动着,他常觉得爷爷一定会由于劳累而跌倒,可他还是靠顽强的耐力坚持着,好像有一种什么力量推动他。
每回割靰鞡草都满满地装上一牛车。装完后,他就爬到高高的车上。坐靰鞡草车真过瘾,走起来不颠不晃,比骑牛还稳当。这时甭提他多高兴了:举目四周,三五成群的割草人在绿海中忙碌着,有的穿着上衣,有的只穿衬衫,有的干脆光着膀子,用各自不同的姿势挥动着镰刀,飞来荡去的燕子仿佛在和他们捉迷:抬头看天,天象一块块刚刚用泉水洗过的玻璃蓝的透明,蓝的醉人:低头看地,草绿的晶莹,绿的活泼,朵朵发亮的绿浪在眼前跳跃,连他和爷爷的身上都泼上了层淡淡的绿光,坐累了,就干脆躺在车上,就象在、腾云驾雾似的;闭上眼睛,身子晃晃悠悠,象伏天仰在水面上顺水飘荡的滋味,不过比“飘仰”过瘾多了,甭费劲,也甭担心水呛了鼻子,还能听到音乐—牛车轮不紧不慢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就象演奏一支曲子,又哪家的小姑娘躲在草丛里尖着嗓子唱歌……这时他睁眼偷看爷爷,也象喝醉了酒似的,眯缝起双眼,咧开长满胡子的嘴巴,无声地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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