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村
初冬的晚上,月亮从村东的山口爬出来,高高地挂在房东的树梢上时,爷爷就开始坐在小院中,锤靰鞡了。他右手擎着一个手榴弹状的木榔头,有节奏地起落着,柔滑修长的靰鞡草在他的左手不停的、地翻动着、跳跃着,“咣咣”地锤草声,就像擂鼓似的,在夜里传得很远,震的茅草屋都在颤抖。听到爷爷那有节奏的锤草声,我就象欣赏美妙的音乐。不是吗?就连那圆圆的月儿也动了情,不大一会儿,就游到房子上头,分明是来听爷爷奏出的乐曲的。在看那一缕缕靰鞡草,眨眼间就被锤得焦黄焦黄的了,月光一晃,仿佛都是从金子里抽出来的金丝线……爷爷又把它重新捆好,够一车了,再拉到镇上卖。
从此,他就总跟爷爷一道去甸子里割靰鞡草,到屋前的空场上锤靰鞡,到镇上去卖靰鞡草。他跟爷爷学会了捆靰鞡草,学会了锤草,学会了絮靰鞡。总之,爷爷是他生活的指导者,他和爷爷在一起生活有一种清新愉快的感受。
三十多年的岁月象流水一样淌走了,爷爷身板儿倒挺结实,还干这干那地闲不住。小妹总看不惯爷爷,爸爸还没进屋,她就急忙拿着扫帚跑出来给他掸去身上的泥土,才允许他老人家进来。爷爷伸手端饭碗,小妹也跑过来说:”这不是您的碗,我来替您拿!”爷爷脱靰鞡,抖落的靰鞡草落了半屋地 ,小妹总要唠叨几句:“爷爷,您又摆货摊了,皮鞋、胶鞋您不要,偏爱穿这靰鞡头,弄得满地都是草!”每听这话,爷爷总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你们这一辈子得好了,脱共产党的福,冻不着,饿不着。可我就怕你们惯坏了!爷爷那时候……”说着,他那苍老的眼神,不知漂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小妹可听不进去,总数叨爷爷:“你们是啥时候?现在是啥时候?老黄历看不得了!”说完,就扭头中跑到她的房间去了。
爸爸的寂寞,却像铅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一个偌大的问号钩子般地扯着他的思绪,他品味着爷爷话语的滋味。这话里含着什么呢?含着爱吧?含着希望和力量吧?也许只含着他老人家的追忆吧?爷爷讲过:”关东人从祖先开始就靠靰鞡草裹脚取暖了,到俺这一辈说不清多少年、多少代了……”想到这里,他才大悟,爷爷总爱穿靰鞡,何止是一种嗜好呢?小妹的嗜好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衣柜里挂满了她各式各样的新潮服装。可她还是比这个,比那个,就是不满足。前几天,破天荒求他来了,告诉他:“电大老师布置个作文题目是《我的爷爷》。咱爷爷土里土气的有啥可写的呢?若不然你给我写吧!”
他不答应她,她把嘴撅得老高,使劲用眼睛瞪他。看她那可怜相,顽皮相,他无可奈何。告诉她:“好妹妹,别着急,我想出来了。你看爷爷那双宝贝靰鞡,还有那靰鞡草都像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无声而深情,它该给你多少宝贵的启示、值得你深思啊!你就以它为题材写爷爷,哪些地方不懂,就去问爷爷,还愁写不出来好文章?
副业场村
当你踏上倭肯河畔,越秀桥左边的道路时,便来到了红旗镇的副业场。展现你眼前的是笔直的村间道路,两旁是杨柳成行的绿化带。树下绿草成片,各种野花争相开放;穿过一片没膝深的庄稼,便是副业场的蔬菜小区,特色蔬菜应有尽有,引进的草莓琳琅满目。
1980年,红旗镇出资七万元,买下原煤炭局青年点的两栋房屋,红旗镇副业场从此诞生。当时副业场的第一任书记是崔殿臣,场长是候世春。又从东升大队调来一大批社员,开荒选田、建房修路。白手起家,办起了养殖场:养鸡、养鸭、养猪、养牛。
鸡的天敌是黄鼠狼,饲养员却有对付黄鼠狼的绝活。黄鼠狼对他敬而远之,望鸡生畏。因有打黄鼠狼的绝活,一些平日里想吃黄鼠狼肉的酒友嘴馋时,往往就撺掇他:“哥们儿,今日下午有空打两只黄鼠狼解解馋啊?”一听到这话,饲养员的小眼睛马上睁大,且放出光来。因这是他惟一能在酒友面前显白的能耐啊!他因常常打黄鼠狼,吃黄鼠狼肉,家里沾着的黄鼠狼味儿就多,家里也经常有黄鼠狼出没。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一旦碰见不是打死就是随手抓起来一扔便罢。可偏偏他老婆怕黄鼠狼,一看见家里有黄鼠狼出入就吓得大喊大叫,之后便睁圆杏眼骂他:“这都是你平日里打黄鼠狼招来的报应,你以后少打黄鼠狼,要不然咱俩就离婚!”为了夫妻关系不至于闹得太僵,他以后便“金盆洗手”,很少再去打黄鼠狼了。
这年初秋的一天,饲养员正在家里打盹儿,酒友张二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哥们儿,我家的黄鼠狼翻天了,你快去看看啊!”他平日在家里很听老婆的话,一听又让他去打黄鼠狼,便把目光对准老婆,看她的眼神儿。一看她不表态,便没敢轻举妄动。酒友见状顿时读懂了他的窘态,先扑哧一笑,转头陪笑脸,央求他老婆说:“唉,我说嫂子,这可是请我哥去救苦救难啊,你可得高抬贵手开恩放行啊!”他老婆见来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摇头不算点头算。但有一点,催促他不许和狐朋狗友打恋恋,快去快回。
他赶到酒友家附近时,见好多酒友都在场。只是大家都站在离这位酒友家一百米远的一个小山头上看,没有一个人上前。小时候,他跟三爷打黄鼠狼,练就一套奇特的本领。就像探囊取物一般,一旦发现什么地方有黄鼠狼,只要他想打,没有打不到的。
他放眼观瞧:见酒友家的屋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黄鼠狼。大的,小的,黑嘴巴头的,白脊梁骨的,黑爪黑尾的,白爪白尾的,应有尽有。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最少也有二三百只。酒友的老婆已经被黄鼠狼群吓得休克,被送往医院去了;他的母亲这时也吓得面如土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讲述着发现黄鼠狼群的经过。“哥们儿,怎么办?”酒友抬眼望着他问。此时他无心探究黄鼠狼的来源,暗地里却犯起了嘀咕:“打?黄鼠狼太多!别人都不敢打,就我一个人打?显然是犯众怒的,别打不住黄皮子惹了一腚臊,不上算。看来只有想法子调虎离山了!”想到这里,他记起小时打黄鼠狼时三爷说过的话:“任何生灵都有头儿,黄鼠狼也一样,要引开它们,只要先抓住它们的头,一切都好办了!”这时他的心里有底了,带上头盔,扎住胳膊、裤腿口,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稳稳当当地朝酒友家走去。这时,身后有好多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看他是怎么打黄鼠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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