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村
第三天早晨,狗剩又隐约地听到鸡蛋滚动的声音,睁眼一瞧,蛋又少了一层。他灌烟袋油子的那个蛋也被大蛇吞进去了。便猛地坐起,操起身旁的鞭子就往炕下蹿。大蛇听见响动缩回头,沙沙沙,转眼就不见了。此时天已放亮,狗剩追出门去,见大蛇正往房前的老柳树上爬,半截身子已掩在树冠里,只露出小半截尾巴。他追到柳树下仰脸往上瞧,只见大蛇盘在树干越盘越紧,隐约听到它胃里鸡蛋破碎的声音。狗剩明白了,这条蛇还真会享受呢,先偷蛋,再爬到树上消化,这不劳而获的美梦做的好呢,这回你的美梦可做到头了。突然,大蛇不动了,浑身不停地哆嗦,盘在树上的身子越来越松,越来越放挺,啪嗒,掉到地上翻白了。呀!烟袋油子这么神奇?就这么一点点儿竟能毒死一米多长的大蛇!狗剩自始至终地欣赏着大蛇自作自受的挣扎过程,也为自己的小聪明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若不然,我和小伙伴们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偷蛋贼的冤枉。父亲和母亲看见老柳树下的大蛇,一切都明白了。王奶奶听了狗剩捉蛇的故事,高兴的合不拢嘴,不住地念叨:“自古英雄出少年哪!”听王奶奶这样夸,狗剩心里美得像开了一朵花儿。心想,李大白话,你回来也得服我!
孙大干说,我小时候,后山的狍子多得很。一进山,保准儿能碰上一群又一群的狍子在山坡上转游,一点儿不怕人。冷不丁见你出现在它们的跟前,便不跑了,先傻愣愣地瞧,然后便前后左右地围上来,有的舔你的手,有的拽你的衣服,边拽衣服拱你的腚,好像说:“哎,穿那玩艺干啥?像我们这样多好?多方便?”这时你要是猛地抓住一只狍子的后腿,猛地一掀,把它它掀倒在地,顺势用膝盖压住它的身子,便能生擒活捉一只活蹦乱跳的狍子。当狍群见它们的伙伴儿被人捉住了,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边逃还边回头看:“这人咋这么坏呢?明明俺是和你交朋友来的?哪能暗下毒手呢?”这是我十岁那年听大哥讲的他逮狍子的故事,在我的幼小心录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心想,你能逮住狍子,我差啥?一有空也到山里转悠,也想捉一只狍子给大人看。
一天放学,我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刚拐过一个山头,突然听到路边的榛子丛中传来牛犊子般的叫声,细听,又不像。我顺着声音钻过一片榛子丛,见不远处站着一只公狍子。只见那抬着长满树枝般的长角,仰头长哞,声音里充满哀伤和凄凉。那身厚密的皮毛,像金缎子一般的漂亮。我顿时眼睛一亮,真是想啥来啥,我正琢磨着逮你呢,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了,不逮白不逮,白逮谁不逮?
这时,公狍子也看见了我,奇怪的是,它并没有逃离,而是愣愣地望着我,仿佛要表达什么似的。我慢慢地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公狍子的面前是一口很深的陷阱,走到陷阱边沿,只见陷阱底部同样有一只狍子,从它那鼓胀胀腹部,看得出那是只母狍子,两只前腿血肉模糊。很明显,它是不小心掉到陷阱后,被猎人设置的尖桩扎伤的。
原来这两只狍子是一对,公狍子看到伴侣落入陷阱,无法营救才悲哀地呼叫人类来营救的,我不禁对公狍子的行为充满敬意。想到这儿,我飞快地跑回家中,找出软梯和绳子。当我回到陷阱边时,那只公狍子仍然在原地。我将软梯放入陷阱,左手拿着绳子,右手扶着软梯,小心翼翼地下到陷阱的底部。
陷阱里的母狍子伤得不轻,两条前腿流了许多血,隐隐露出白森森的腿骨。我用绳子将它捆牢,然后先爬出陷阱,再用力将它拉上来。公狍子一见同伴获救,马上跑了过来,用舌头不停地舔母狍子的伤口。我意识到,母狍子如果不尽快地救治的话,恐怕会流血过多而死的,便把上衣撕开,撕成两个长布条,又在榛子丛下寻些节骨草用布条包好,再用脚跺成草饼。这一切做完了,便小心翼翼地把包着节骨草的布条缠到母狍子的前腿上。节骨草是当地治骨伤的草药,特灵,敷上它,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的。这一招儿是跟大哥学的,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将包扎好的母狍子放进陷阱里。陷阱有四五米深,可能是早年猎人挖的。当我将母狍子放进陷阱时,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只公狍子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进去。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放学都会割些嫩笤条扔进陷阱里喂这两只狍子。每次,公狍子都会让母狍子先吃。然后它才把母狍子吃剩的笤条杆儿吃掉。我禁不住又感叹了: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半个月过去了,母狍子的伤已经痊愈,我开始琢磨:是将它俩放生呢?还是告诉大哥将它俩弄到市场上卖掉换钱花?突然,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眼前这两只狍子漂亮的皮毛,不正是两个无与伦比的狍褥子吗?大哥马上就要上中学了,他住宿正愁没狍褥子呢!邻居王大爷一到冬天就犯腰腿疼,他要是穿上狍皮裤子,说不准父母怎样夸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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