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品关东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这时的果实便有了型,有了味儿,只是还蕴含着春天的绿。当脱下绿衣换紫袍时,这便是六月,便是收获的季节。采集蓝靛果颇有情趣儿,谁喊一声:“走,采山茄子去!”于是,男的挑担,女的提篮,一溜烟似地往山里钻。老远,就嗅到扑鼻的芳香,那是熟透的蓝靛果溢出的清香。近了,更近了,只见满树的浆果稀软稀软的,紫蓝紫蓝的,挂着白霜,紫玛瑙般地摇摆。于是,这一堆那一簇的人们把塑料膜铺在蓝靛果树下。微微晃,轻轻摇,摇落了满树的星星,晃掉了数不清的玛瑙。如同表演魔术一般,男的提桶,女的拾起塑料膜。轻轻地抖,慢慢地倒,转眼,一桶接一桶地蓝靛果盛满了。男的性急,抓起蓝靛果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填,吃得疯狂,如狼似虎,直到撑圆了肚子才罢休。女的吃得斯文,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慢慢嚼、细细品,能品出滋味儿,嚼出甜酸儿。吃着嚼着,她们笑了。不笑别人,是笑自己的男人竟躺在塑料膜上睡着啦。呼噜打得如同火车鸣笛,一长一短,抑扬顿挫。她们听惯了自己男人的呼噜,就像欣赏一段世界名曲。年龄长的妇女知道疼自己的男人,她们都是过来的人,愿意让自己的男人多睡一会儿,睡醒了还得担着百八十斤的担子往回赶路呢。刚过门儿的媳妇则不然,她们觉得自己的男人什么都新鲜,连睡觉也好玩儿。听着,瞧着,不由自主地拾起一根草叶儿,轻轻地往男人脸上拂,往男人的鼻孔里透。她的男人睡得是那么甜,那么香,迷迷乎乎地用手拨,以为是蚊蝇呢,想驱赶。一下,两下,怎么也赶不走。急了,猛地一抓,竟抓住了妻子的一只玉手!“哈哈……咯咯……”一粗一细的笑声同时爆发,震得树枝微微地颤,小草轻轻地抖。疯够了,也精神了,男人一轱辘爬起来,告诉妻子:“走,这趟又能卖出好价钱……”。女人佩服男人的能耐,佩服得五体投地,嘴上却不这么说:“别瞎吹,你看张家,李家,哪趟都比你卖得多……”
端午节一过,集镇上常看见一些卖蓝靛果的商贩,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汉和老妪们。他们面前摆个蓝子,手里拿着小勺。盛出一勺,旁边早有用白纸叠成尖帽。把勺翻在尖帽里,即算成交,一手钱,一手货,便宜、实惠。小孩子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他们的嘴伸进尖纸帽里,用气抽,用舌舔。舔到嘴里,不用嚼,一咂嘴就碎,真甜哪,什么樱桃、李子、杏儿,全忘了。心里话,它们哪能和蓝靛果相提并论呢!不一会儿,尖纸帽全打开了,把最后几粒含在嘴里,再把那纸帽用舌头舔一舔,再用舌头在嘴巴上转圈儿抿,望着蓝靛果的篮子不挪窝。
少女们不像孩子那般没深浅,尽管她们爱吃,但绝不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吃的。她们把蓝靛果买回家,再和姐妹们一道文质彬彬的品尝,边品边唠些街头巷尾的见闻。甜酸的蓝靛果伴着甜酸的话语,吃到完,唠到完。未了,仍没忘扔出一句:“咱都不如孩子呢,你看人家吃得多潇洒!”说终归是说,她们再嘴馋,也会爱面子的。热恋中的小伙子买蓝靛果不是为吃,而是为了向女朋友献殷勤。下班路过卖蓝靛果的小摊,便匆匆地跳下自行车,买三五袋,放在提兜里,乐滋滋地奔向约会地点。老远,见到女友站在那里等得不耐烦:“又来晚了!”小伙子急忙解释:“对不起,你看——”顺着小伙子手势,女友的眼睛亮了:“还是他知道我的心哪!”这么想着,随便说一句:“看看,又让你破费了!”小伙子慷慨,求之不得:“哪里,哪里,现在不吃,过这村就没这店儿啦!”说着,打开尖纸帽,两个头凑到一起,对准蓝靛果,“哧溜儿——”“哧溜儿——”一个吸得粗犷,一个吸得妩媚,边吃边唠。吃得甜甜蜜蜜,唠得亲亲热热。吃完了,唠够了,两颗甜蜜的心也醉了,醉在蓝靛果成熟的季节里,醉在春意盎然的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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