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无名草(二) - 记中国作协黑龙江作家刘国林
三爷和三奶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子嗣,自然就把四弟的子孙视为己出。当国林出生后更被看作是掌上明珠。
三奶平日只是低头干活,寡言而木纳。她黑瘦矮小,却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因为常年烧火做饭喂猪割猪草,稍得闲就来抱看这些孙儿们,从早到晚不得闲。
国林已长到三奶腰间那么高了,只要和三奶在一起就故意说走不动,让三奶背着。三奶却不嫌累,咧开没牙的嘴笑着:
“背、背,今个儿我背孙儿,明个儿孙儿长大了,能不能背三奶?”
三奶的话让母亲听见了,母亲见国林正往三奶的背上爬,便大呼小叫:
“快放下这个肉墩子,看你把他惯的!”
可一离开母亲的视线,国林又爬上三奶的背。
时间常了,三奶后背的衣服上便有一滩尿渍,似一幅地图的形状。
母亲见了就说:“肯定又是你孙子给画的,快脱下来洗洗!”
三奶却说:“别动,我孙儿正睡着呢。他玩累了,就趴到我背上睡着了。小猫小狗,越睡越有,三奶还指望孙儿耀祖光宗呢!”
母亲听了却啧嘴:“像个懒猫似的,就你会夸你的孙儿!”
国林特别喜爱三奶。清早三奶去割猪草,国林帮她提着篮子;晚上三奶煮猪食,国林陪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翻弄小人书。看着,看着,国林趴在锅台边睡着了。三奶便把外罩脱下来,披在国林的身上,怕着凉。又偷偷地煮了鸡蛋,扣在碗里,等国林睡醒了再吃。
那年秋天,国林脖子上长个鼠疮,总往出流黄黄的脓水。母亲把他背到公社医院后就忙着回家收庄稼去了,只有三奶陪着。
公社医院很小,床位有限,国林就躺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小脸煞白。三奶一直用她那干柴似的双手握着国林的小手,跪蹲在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淌脓水的脖子。
“三奶,给我扎针的阿姨说过几天就好了,是不是?”
“是”!三奶的脸上竟然挂着慈祥的笑,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那要过几天才能好?”国林觉得脖子钻心地疼,不安地问三奶。
“用不了几天。孙儿,咱是男子汉,要坚强!”
国林没说话,闭上眼,眼泪都流了出来:“三奶,我挺不住,太疼了!”
三奶弯下身子,把脸贴在国林烧得火炭似的脸上,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擦干国林脸上的泪水。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仍然挂着那种轻松慈爱的笑:“三奶给你讲瞎话好吗?”
国林点点头,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
三奶讲的“瞎话”很简单:鸡妈妈过生日,小鸡们各自都给鸡妈妈送来珍贵的礼物。只有刚出壳的小公鸡羞怯地对鸡妈妈说:“我长大一定给您送来好多好多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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