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渔趣
我赶到张大胆家时大鲤鱼已被割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孤零零地立在他家的院子里。鱼肉全卖给鱼贩子了,价格高达一百五十元钱一斤,一千多斤重的大鲤鱼,能卖多少钱可想而知了。我只能从照片上一睹大鲤鱼的尊容了,它被横放在大卡车上,两头出稍,那张着的大嘴巴和瞪着的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仍不失王者之风的霸气。张大胆告诉我,家乡十里八村的人们都来看稀罕,争先恐后地和它合影留念,争先恐后地抚摸它那圆溜溜的鱼头。据说,能摸到鲤鱼头的人一辈子都会吉祥安康的。
那天中午,张大胆的老婆特意给我做个酱炖鲤鱼肉,红烧鲤鱼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鲤鱼肉,感到任何鱼也没有鲤鱼肉鲜美,难怪当年乾隆皇帝封它为王了。临走时,张大胆特意送我一块鲤鱼的鳔,说是把它熬成胶状,若遇上烧伤烫伤着,将其涂在患处,相当灵验,三天就鞥长出嫩肉来。谁知能不能灵验?我一直珍藏着那块珍贵的鲤鱼鳔,都没要到一个烧烫伤的患者。
掏鱼窝的悲喜
冬天,北大荒的鱼都愿聚堆,一窝一窝的可能是物以类聚吧!聚堆的鱼儿都是一个品种;或鲶鱼,或鲫鱼,或白鱼,或泥鳅鱼,从不混杂。
冬天,也是北大荒人掏鱼窝的好时机。随便儿在河里、泡子里凿个冰眼,就能找到鱼窝。奇怪,有鱼窝的冰层只有尺八厚。不是冻得薄,而是让鱼的体温给融化了,其状如倒扣在鱼窝上得巨锅,成了鱼窝的保护层。仔细瞧,已经没有水了,可挤挤挨挨的鱼儿分明还活着。用铁锹往出掘,用水捞子往出舀,末了,才发现河底有那么一丁点水。天哪,成千上百条的鱼儿在巴掌大得地方挤,可怎么活呦?它们倒居然能维持下去,活到来年开春,能不说这是个迷?
印象最深的,是掏泥鳅鱼。那时我十三四岁一时心血来潮,想到泥鳅泡玩一玩儿。时值腊月,泥鳅泡早已冰冻三尺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厚冰凿透。没见到鱼窝,也没见到水,却见冰下的稀泥里,尽是擀面杖粗细的泥眼儿,密密麻麻的。我不甘心,用铁锹顺着泥眼儿往下掘,越掘水越多。最后竟掘出一窝泥鳅鱼来!这里的泥鳅鱼我头一次见过,有擀面杖粗细大小腹部七个黑点儿。样子挺可怕,有点儿像蛇,也有点儿像是鱼。但它毕竟是鱼,大个的泥鳅鱼!噢,我恍然大悟,刚才见到的泥眼儿,肯定是它们钻的!亏得我好奇,若不然哪能掏出这群家伙!泥鳅鱼不情愿当俘虏“吱儿”“吱儿”地叫着,声音像老鼠,乱拱乱钻。那次,一共掏了五麻袋泥鳅鱼。回家用秤量,哪条泥鳅鱼都超过半斤重。连大人们都说,这么大的泥鳅鱼,少见。泥鳅泡出名了,那阵子,形成了一股掏泥鳅热。
为掏鱼窝,我差点儿丧了命。那次,我转悠出去十五六里路远,估摸着,这地方谁也未来过。左看看右瞧瞧,我确定了鱼窝的方位。操起冰镩往下凿,没几下,冰眼凿透了,冰屑都漏尽冰层里了。呀,是二层隔冰层,有一米来深的空间。钻进去看看!我产生了冒险的想法。像狗一样顺着冰眼钻进了二层隔里。真开眼界,如同步入水晶宫一般,四周全是晶莹剔透的冰层。哇地一声喊,传来嗡嗡地回响,够威风的。不一会儿,转到鱼窝旁。鱼是够多的,清一色的鲶鱼,隔着脚下的冰层就能看见。我顺过冰镩,几下就把脚下的冰层凿个窟窿。又对准头上的冰层往上凿,凿出个“望天眼”。一锹一锹,鱼儿顺着“望天眼”抛向冰面。只顾高兴了,只顾掏鱼了,头上冰层“吱儿”“吱儿”的迸裂声全然不觉。突然,谁在我的脑海重重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谁的声音唤醒。睁眼一瞧,是隔壁赵大爷家的全子唤我。全子告诉我:“若不是你手中的冰镩顶住了下落的冰层,你可能就没命了。”后怕也没用,我试探着往出爬,全子架着我的胳膊往出拽。脚挤在塌落得冰层里,抽不出来。我使劲儿地爬,全子使劲儿地拽,鞋拽掉了,脚才抽出来。全子一手拉着装鱼的爬犁,一手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到家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父母问:“咋才回来?”我说:“光顾掏鱼了。”没敢说我捂在冰里,也没敢说我脚拽脱皮了。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