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渔趣
太阳收回了最后一缕金辉,草塘渐渐地拉严了暗灰色的帷幕。就像有谁统一指挥似的,躲在草丛里的蚊子都出动了,嗡嗡嘤嘤地,不绝于耳。脖领里,袖口上,裤管下,凡是露肉的地方,都成了它们轮番进攻的目标。抹一把脸,立刻有一把蚊子葬身在手掌里。女人们心疼丈夫,尽管自己身上也落满了蚊子,可她们还是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一缕茅草,帮助丈夫驱赶着、抵防着蚊子的进攻。一堆堆的蒿草准备好了,一缕缕的青烟冒起来了,莽莽草塘远远近近燃起了万点篝火,一闪一闪地,时明时暗。草塘上空笼罩着一层烟雾,装点着暗灰色的夜空,遮住了满天的星斗。每堆篝火旁都晃动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或胖或瘦,像幅幅形态各异的剪纸画,逼真,清晰。耳畔也同时传来窃窃私语声。粗声的是男人,细声的是女人。粗声细声交错间杂,情景交融。老夫老妻对话,像老太太织布,越扯头越多,越唠话越长;年轻夫妇对话,像亲和的春风,缠缠绵绵,越唠情越深,越说话越柔。
成群的鱼儿涌到亮子上来了,像水饺下锅似的,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转移了一对对夫妻的视线,扯断了他们的话头,两对眼珠都眨也不眨地盯着鱼亮子。一会儿淌进一群白花花的鲫鱼,像银子;一会儿淌进一群黄澄澄的鲶鱼,像金子。金子、银子流水般地淌进亮子里,也淌进一对对夫妻的心坎里,充满了激动,充满了欢乐。一袋烟的功夫,亮子里的鱼接满了,就像烧沸了的开水似的,往出滚,往外溢。顾不了许多了,拎起水桶,操起水捞子,捞金淘银似的往水捞子里舀,往水桶里倒,眨眼间又哗哗地倒进一搂多粗的鱼囤子里。
不知道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夜太深了,不知不觉,从散散落落的窝棚里传出了对对夫妻入梦的鼾声。男人的鼾声大,韵味儿浓,一呼一吸,带着委婉的余音;女人的鼾声匀,悄声悄气的,没有男人那种韵味儿,也没有长长的余音。他们都做着甜蜜的梦吧?要不鼾声怎么夹杂着梦语呢?“快起来吧,亮子满了,鱼都冲跑啦!”不是梦语,是女人急切切呼唤男人的声音。顿时鼾声没有了,从窝棚里匆匆闪出两个人影。手电筒按亮了,啊?亮子早已盛不下了,鱼儿跃过亮子往出跳,不知跑了多少!男人不好意思地对女人说:“亏得你喊我,差点儿误事了!”说着,忙操起水捞子。“亏得你说出口,你的精神头儿哪去了?”女人边照亮边说着,细声细语的,甜甜的话语里带有一点儿责怪的味儿。“哎呦,鲶鱼怎么会蹦到岸上来?”女人惊叫起来。男人顺着手电筒瞧,可不,一条二斤重的大鲶鱼正在岸边的草丛里翻身打滚地挣扎呢,尾巴已被什么东西拽进拳头粗的窟窿里。“是水獭拽的。”男人边说边弯腰往出拽。一条二尺来长的鲶鱼被他拽出来了,尾巴上留着深深的两道牙痕。一只半斤重的水獭竟能拽动二斤重的活鲶鱼,没有独特的功夫还真办不到呢!到鱼亮子上提鱼可比钻到水里提鱼省事多了,小小的水獭竟也能投机取巧,占人的便宜呢!吃亏长见识,他们再也不敢打盹了,一堆堆的篝火又重新亮了起来。男人们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顺手捞起两条斤把重的鲶鱼,用铁丝钩住鱼鳃,吊在火堆上熏烧。鱼是够肥的,烤的直流油,掉在火堆上乒乓作响。鱼儿烤熟了,顺手打开老白干酒瓶塞儿,一口鱼肉一口酒,喝得津津有味儿。女人没有男人那种口头福。她们不会喝酒,也嫌烤肉的鱼腥,把从家里带来的青苞米扔到火堆里熏烤。烤得焦黄焦黄的,再一粒一粒地往下搓,扔到嘴里慢慢地咀嚼。嚼得蛮甜,吃得蛮香。边吃边借着火光欣赏着男人喝酒的样子,比看电视都过瘾。自己的男人怎么看怎么顺眼,火光一晃,那黑红的脸膛,那眯缝着笑眼,怎么看也看不够。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呢?女人心里的秘密猜不着,想不透……
来源:邮件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