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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渔趣

作者:刘国林时间:2017-10-27浏览量:
导读:作者介绍:刘国林,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分会会员。1975年以来,创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后在《人民日报》、《青年文学》、《散文》、《儿童文学》、《延河》、《萌芽》、《少年文艺》、《北方文学》、《北大荒文学》、《青海湖》、《雪莲》、《四川文学》、《作品》、《青春》、《山西文学》、《厦门文学》、《黄河文学》等全国报刊发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
  全子刚成家,媳妇是上江人。小两口冬天没事,天天掏鱼窝去。头天晚上,他媳妇刚从鱼窝棚赶爬犁回家,想准备点儿吃的,第二天给全子带去。没想到一连四五天的暴风雪,刮起来就不开晴,气温下降到零下四十多度,吐口吐沫都是冰,谁还敢出屋?不放路倒才怪呢!急得全子媳妇呜呜直哭,饭也没吃,觉也不睡,谁也劝不住。昨天早上,好歹不刮了,全子媳妇套上狗爬犁就往河套奔。四五天工夫,她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找不到路了,找不到河套了,更找不到全子的鱼窝棚了。她在荒原上转悠了大半天,觉得该到地方了,怎么不对呢?这下子算完喽!她带着哭音对着茫茫的雪原喊起来:“全——子——,你——在——哪儿——”走一段儿,喊一段儿。突然,她听到不远处的雪底下有回声,疯子似的跑过去,操起铁锹就往下掘。全子也从底下用手往出掏。掘了好半天,全子媳妇才从雪里拽出个雪人。够可怜的,全子整整被困了四五天。天若不放晴,他也不敢往出掏。出来也得冻死,还不如憋在雪里好受呢。“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亲安慰着全子。

  转眼,十年过去了。全子也三十有七。当时他刚从乡下“跑盲流”来到煤城。全家四口人,两个女孩。大孩脚叫“大黑”二孩儿叫”二胖“。全子虽然瘦的成了一把骨头,但满有力气,又有一手好木工活,在煤城混生活还是饿不着的。他媳妇到长得膀大腰圆,背背扛扛敢和小伙子比试。用全子的话说,就是不争气,给他生两个丫头。

一天,吃过晚饭,我刚要准备休息,忽听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全子。

“刘哥,我想求你点事。给你添不少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全子开门见山,屁股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着。

  “什么事,这么急?”

  “我想求你给大黑和二胖找个学校上学。”

  “你自己领去呗!”

  “不行啊!我没熟人,学校要“盲流费””的。她姐俩一年就得二百四十元,砸碎我骨头也拿不起呀!”全子几乎要哭了:“刘哥,不满你说,我实在无能,有不能眼瞅着他俩当“睁眼瞎””,我打算让她俩识几个眼前字,就得帮我干活了!……

“那怎么行?你不培养他俩读完高中,你这个当爸爸的就没尽到责任。”

“刘哥,不是我不想培养他们,我能培养得起吗?现在都四个了,都是丫头……”

“什么?”望着全子一把就能抓起来的小老样儿,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全子又生出两个——况且又都是女孩!这可真够他支撑的。到城里“跑盲流”,哪儿不需要钱?那么容易?吃的是高价粮,住的是高价租房,况且是六张嘴啊!得需要多少东西填?难怪全子瘦成一把骨头,就是铁打的人也得拖散架子!我不由得可怜起全子来:“当初你不听我话,有这两个就算了,男孩女孩不都一样?”

  “你可别拾好听的说了!”全子打断我的话头,“就拿俺出大力的和你们摇笔杆的比?小鱼往大鱼串儿上穿,不穿豁鼻子?你老了有退休金,俺老了谁养活?”全子越说越激动:“就拿俺家来说,老辈儿就俺一根独苗,到俺这辈儿,又生四个丫头,连个接户口本的都没有!再说农村可不像城市,没劳动力哪成?生个小子是自家的劳动力,生个丫头是人家的人!”就拿去年今天来说,有劳动力的人家一出门一大群,一哄就把活计干完了。俺家到好,六十五岁的老父亲领着六十二岁的老母亲锄地除草,人家三遍地都锄完了,俺家拼死拼活地才扒拉一遍。哎!俺差啥“跑盲流”?就是没小子啊!为了生个小子,俺三间砖瓦房都豁出去了,什么算少,一万多元呢,全打水漂了!说着,说着,全子落泪了:“去年冬俺母亲临咽气时,还拉着俺媳妇的手不放,叨咕着”“老赵家烟火不旺啊!怕这个才给你女婿起个全子的名,图个子孙满堂……,”结果……俺母亲到老没见到孙子!刘哥,我没念几天书,不会讲大道理,可就农村看,没劳动力不行啊!现在,俺媳妇又怀上了,但愿是个小子……说到这里,全子的眼里闪出一线希望,瞬间又暗淡下来:“谁知又是啥呢?”

  是啊,若是再生个女孩,全子可咋办呢?不生,他肯定不干休;再继续生,本来就已处在崩溃边缘的生活,该怎么维持?

在我印象中,那是十年浩劫的第二年。天也是这样冷,雪也是这样大,全子偷偷的从牛棚逃到家,抱着媳妇绝望地说:“我要到那边去!”“啥?……”全子媳妇惊呆了,“你疯了?要让红卫兵抓住,要挨枪子的!”全子媳妇吓得语无伦次,浑身颤抖。全子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这样斗下去也是死,或许早点儿逃能有条生路!”“那……你不管我行,还有孩子……”“顾不了许多了,你告诉孩子,说我到老远老远的地方去了……”他媳妇一头扎进全子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不要哭,我会回来的。挨过今冬就好了!等明年落雪的时候,我可能回来!”全子抚摸 他媳妇的头,喃喃地说。有什么东西落到全子媳妇的脸上,挺烫,淌到嘴角,挺咸。全子媳妇知道,那是全子眼里滚下来的。

  全子真的朝北边的边境线跑去了,还不停地回头摆手。不知道老天爷是有意和全子作对,还是有意为他送行,雪竟下的这样大,没跑多远,大雪埋住了他的脚印,雪雾遮住 他的身影!全子媳妇竭力地控制者恐惧的心理,竭力地控制着止不住的眼泪,竭力地举起右手……但只挥动一下,再也抬不起来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雪地里。

来源:邮件投稿